荣宓漫不经心的啜了口热茶,见怪不怪的轻瞥了毛躁的锦云一眼,倒是月贵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在听到淳妃有孕时,脸色当场刷白刷白,好不骇人。
“不就是龙胎吗?”有什么还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荣宓斜眼瞧了喘着粗气的锦云。
案几下,月贵人暗中捏着绢帕,手心紧张到出汗,强装着镇定曼声开口,“可曾请过太医确诊过?”不自觉的她的声线有些颤抖。
锦云用力的点点头,“淳妃娘娘的侍女锦心去请的太医。原先只说是肠胃不适,请了太医去宫里把脉,这才号出了喜脉。”
荣宓云淡风轻的笑着,暗中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月贵人,浅笑道,“这是宫里的大喜事,锦云,去库房取对龙凤呈祥的玉佩与送子观音像送去长清宫。”
锦云恭敬的应了一声,又看了看浑身轻颤的月贵人,旋即悄悄的退了下去。她心里有一万个不明白,为什么小姐知道淳妃有孕,竟然笑的合不拢嘴,还送那么好的翠玉,白白便宜了别人。
这时,月贵人开口宣称还有要紧事没办,向荣宓道别后便匆匆的出了长乐宫,看着月贵人离去的背影,荣宓垂下眼睑,轻靠在柱子旁,抚上笑的有些发僵的脸庞,哑然失笑,暗自喟叹,原来自己也是这么工于心计的人么?
晚膳过后,六宫之中早已因淳妃的肚子而炸开了锅。那厢太后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忙让芸若准备了好些金银器皿,朱钗首饰,绫罗绸缎给淳妃送去,皇后还亲自去了华清宫探望淳妃,并嘱咐她好好养胎。
原本皇帝翻了容贵嫔的绿头牌,结果被半路上杀出的淳妃给截了去,先不说心高气傲的容贵嫔咽不下这口气,其他宫的嫔妃早已恨得牙痒痒了。
若说,这世界最好的戏子,莫过于这紫禁城里的女人。她们戴上了各式各样的面具,习惯伪装自己的情绪,她们能把白说成黑,也能把黑说成白。即使是当皇上对淳妃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呵护的时候,她们作为陪衬脸上也是含着得体的关怀的笑容,她们只能打碎门牙往肚子咽,不论心是否在滴血。
前不久刚因为皇上夜宿于皇后处颇有微词的容贵嫔,此时在知道淳妃怀孕的消息更是火冒三丈,这仗势竟比她在被诊出喜脉时还要盛大,且不说皇上皇后这边,就连时常吃斋念佛的太后都送去了不少礼物,这多多少少令容贵嫔心中愤愤不平。
一下子,整座后宫就有了两位怀着龙裔的妃子,而淳妃突然一鸣惊人抢尽了她的所有风头,所有人的目光均汇集到华清宫。
不过,隐藏在容贵嫔心底却是另一件事,如今怀着龙裔的淳妃已经位及四妃之位,难保他日生下皇子,被册封为贵妃,自己即便跻身妃位,还是比她硬生生的矮了个头。她恶毒的想着,但愿淳妃的孩子福薄,命里带煞,最好一尸两命,这样省的她亲自动手,她站在高楼之上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华清宫,嫣红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翌日,荣宓用完早膳便带着锦云匆匆去了永福宫,携了熙嫔两人一道乘坐轿撵朝华清宫而去。
走了半个时辰,轿撵才稳稳的落地,荣宓扶着锦云的手刚走下轿子,便看见迎面而来的淳妃,只见她今日身着宝蓝彩绣牡丹织金锦对襟宫装,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花容月貌出水芙蓉,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那厢下轿的熙嫔也匆匆走了过来,拉着荣宓福身行礼,“嫔妾参见淳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刚从御花园转悠回来的淳妃,看着眼前姿色美貌的两位佳丽,微微一笑,“不必多礼。两位妹妹起的可真早……”说完也不再看她们二人,扶着侍女锦心的手径直走向华清宫。
荣宓不动声色的拉住熙嫔,低声说道,“如今后宫正是多事之秋,舒姐姐你可得当心。”她善意的提醒着,心中浮起一丝徒然不安的感觉,是什么呢?她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眼见着淳妃耻高气扬的走了进去,荣宓这才拉着手有些冰凉的熙嫔亦步亦趋的跟上。
仅仅一刻钟时辰,便来了不少前来探望淳妃的嫔妃,一张张嘘寒问暖的带着虚伪笑容的面具,后宫佳丽陪着淳妃一起陪着吃茶聊天,好不热闹。荣宓忍着心中的恶心,如坐针毡。
只不过却始终没有看见云贵妃和容贵嫔的身影,只是遣了宫人人送来了不少补品,便匆匆告辞了。
又坐了不多时,太后由皇后亲昵的挽着走了进来,从那双含笑的双目,看得出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情不错,不似往常紧绷着脸,给人一种慑人的压迫感。皇上一连好几日宿于长春宫,羡煞了不少其他宫嫔。皇后的脸庞也变得日复一日的红润光泽。
众妃连忙起身朝萧太后和皇后深深一福,异口同声道,“臣妾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都起身吧。”萧太后的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和颜悦色的叫了她们起来,便牵着微微蹙眉的皇后走向首座。
皇后沈丝吟目不转睛的盯着淳妃还不显怀的腹部,美丽的眸中闪现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拢在长袖中的玉手狠狠的握成了拳头。
只是一瞬间又恢复成常色,堆起满脸笑容,看向淳妃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关怀,不动声色的说道,“淳妃如今身怀龙裔,任何事情都马虎不得,这华清宫的宫人着实太少,不如本宫去内务府为淳妃妹妹挑几个聪明伶俐的侍候你?”她笑吟吟看向面露尴尬的淳妃,嘴角勾起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怎么么看都俨然一副贤妻良母。
淳妃看着一脸笑意的皇后,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连忙俯身恭敬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素来喜欢清净,至于宫人——华清宫已经足够多了。”她谦卑而恭敬,令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太后执着青花瓷茶盏轻抿一口,抬眼有些不认同的看向淳妃,不愠不火的开口,“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腹中的孩子考虑,日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哀家怎么跟皇帝交代?”
亦渲子嗣单薄,膝下就只有景涟,景琛与和怡,身为皇帝之母,她希望后宫的女人能早日为亦渲绵延子嗣,开枝散叶,这样她也便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