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动情处,荣宓的整颗心被揪的生疼,她能理解那种痛到极致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正如十年前,她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自杀在她面前,那样的痛彻心扉,无能无力。正因为她经历过,所以她懂那种濒临绝望的悲伤。
岚妃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目光悲凉的看向处在沉思中的荣宓和熙嫔,沉吟道,“本宫告诉你们这些陈年往事,只是想要告诫你们二人,后宫险恶,人心狡诈,不要太过轻易信任身边的人,否则——你会付出沉痛的代价。”她不希望,还有人会重蹈当年的覆辙。她是真心的喜欢眼前这两位年纪相仿的女子,所以才愿意多费唇舌,虽然是在淋漓的伤口上撒盐,然她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思到及处,荣宓的心中一种叫做恨的意念在胸腔慢慢滋生,她不知道她选择的进宫是不是一件正确还是错误的事情,如今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每晚夜阑人静,处在睡梦中的她都会被血淋淋的刀光剑影所惊醒。家仇未报,何以成眠?她身为温家独女,却觉得羞愧难当。
深宫的腥风血雨比她想象中的强大,势单力薄的她又如何找得出当年证明父亲清白的证据,荣宓陷入了冗长的沉思,以至于她是怎么怀着沉重的心事走回来的,她都全然忘记。
像是受了刺激,回到长乐宫的荣宓头昏脑涨,在锦云的搀扶下,和衣倒头便睡,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内心真实想法,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的沉沉睡一觉。
又过了几日。这一天清晨,荣宓刚用过早膳,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出宫去走走,也好转换一下不安的心神,自从那日起,她就一直浑浑噩噩,精神不济,无论谁问,她都三缄其口,摇头不语。
正在和绮月交待着,殿外忽然响起了月贵人福婉玉的声音,“听说妹妹宫里的马奶.子好香啊,姐姐前些日子就念叨着叫御膳房给做,今儿可不是得空赶了过来,也顺便在妹妹这儿解解馋。”只见月贵人扶着侍女素心的手走了进来,鬓间的点翠镶嵌着宝石金凤钗,走动间轻轻摆动着,倒是衬得月贵人无比的娇美。
殿内,绮月与锦云领着其余的宫女向月贵人行礼,“奴婢见过月贵人,贵人吉祥!”
月贵人抚了抚鬓间,和气的说道,“都起来吧。”
荣宓虽与月贵人相交不深,却碍着月贵人比她进宫早,她不得不连忙起身相迎,又吩咐着锦云,“去厨房端碗马奶.子给月贵人,再一并拿些可口的吃食。”
还未等荣宓开口,锦云已利落地搬了锦凳到月贵人的身后,只听那月贵人捂着巾帕咯咯的笑着,“到底是大学士府里出来的丫头,连这身手都要麻利些。”只见月贵人身后的素心心虚的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她是知道月贵人的厉害的。
“瞧月姐姐把她给夸的,这丫头不如姐姐身边的人得力,进宫以来没少叫我操心。”荣宓端起锦云递上的热茶浅浅一饮,莞尔笑道。
不多时,绮月带着翠儿,腊梅端上了蜜饯樱桃,怪味腰果,拔丝苹果,桃花酥等等令人眼花缭乱,胃口大增的吃食。荣宓一边招呼着月贵人用茶,一边朝绮月暗中使了个眼色,绮月立即会意,领着宫女退下了。
月贵人拈来一块糕点,淡淡的说道,“妹妹还不知道吧,皇上一连三四日一直宿在皇后的长春宫,冷落了孕中的容贵嫔,大发雷霆不说,就连姐姐我和怡常在都跟着遭殃。”说完眼神幽怨的睨了一眼荣宓,容贵嫔脾气暴躁,对人动则打骂,她为了暂避就出来转悠,刚好来到长乐宫附近,就进来瞧瞧这位新晋的荣贵人。
荣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月贵人及怡常在都以容贵嫔马首是瞻,敢情她是受了满腹委屈跑到她的长乐宫诉苦来了。荣宓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没有表露出来,毕竟容贵嫔的人,她不得不防备。
“贵嫔娘娘身处孕中,难免情绪起伏波动大,咱们做姐妹的,也该忍忍便是,只不过为难月姐姐了……”荣宓微微含笑,柔声说道,这番话被她说的滴水不漏,任人寻不出一丝漏洞。
月贵人心中讶然,但旋即被脸上绽放的笑容所遮掩,只见她垂着头,把玩着手指上的鸽血宝石戒指,语气酸溜溜的说道,“皇上为了弥补她,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她,只怕日后,更是要横行六宫呢。”她仔细算了算,她也在皇上身边待了好几年,怎的自己的肚皮竟然还是空空如也,这让她多少有些垂头丧气。
荣宓把一切通通看在眼中,看着叹着气神色阴郁的月贵人,温声安抚着,“今后的时日还多着,月姐姐年纪轻轻何愁没有子嗣呢?”她的目光倏地落在月贵人的脖颈处,那串红色的玛瑙串珠……看着似乎又不像是真正的玛瑙。
趁着斟茶之时,荣宓惊疑不定的凑近瞧了瞧,鼻尖被散发出的一股熟悉的浓郁的味道所呛住,是……麝.香!荣宓的视线落在那串那玛瑙上,唇角有意似无意勾起一抹苦笑。
原来,月贵人之所以多年不孕,全是因为这玩意儿。
见被人猜中心思,月贵人不由尴尬的笑了笑,拿着汤勺目光怔忪地搅着,“听说皇后想再生个孩子,最近一直在喝补药,也不知行不行得通……要是可以的话,我愿意倾尽所有讨来皇后的补药,诞下自己的孩子。”说到最后,月贵人斜长的眼中流露出的忧伤一闪而过,不易捉摸。
在这偌大的后宫,若无孩子作为依靠的女人,注定会遭人遗弃,而冷宫也注定是这些人最后苟活的归属地。而那个地方,只要你稍不留心,行错一步差池,就会落入无数个别人潜心为你设好的陷阱,只等你跳进去,便轻松解决了别人眼中的障碍。
荣宓无意间得来这么个令人震撼的消息,不禁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原来,即便是这后宫之主,也有着外人同样道不尽的苦楚。作为女人,她们都是一样的,都希望丈夫的心系在自己身上,而不是一个转身,就拥向她人。
即便她嫁了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可她的心仍是不快乐。虽然她还未侍寝,但只要想起从今往后,要与众多女子共享一个丈夫,荣宓的胃有种翻江倒海的恶心劲儿直往外涌。
这时,只见锦云匆匆从外面小跑着进来,荣宓沉下脸有些不悦,“着急忙慌的出了什么事,怎的愈发不懂规矩了。”
“小姐,不好了!”锦云急急地说道,全然不顾已经动怒的荣宓,“刚刚宫中传来消息,华清宫的淳妃娘娘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