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静微不否认：“是。我能遇上这样的老板，真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
“不用那么多。感谢我就行了。”
太阳已经下山，岑静微将墨镜摘下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这趟航班？”
“我是律师，只要我想知道，还没有知道不了的事情。”
“神通广大。”岑静微竖起大拇指，突然觉得不对，“哎，你查了我的航班号，又亲自来接我，你不会是来接我去上班的吧？”
黎百川：“我额头上的周扒皮三个字，有这么明显么？”
岑静微点头：“相当明显。”
“那既然这样，不让你去加班。是不是有点不合适？”黎百川笑眯眯地拿出手机，“安排。”
岑静微呃了一声，他指着照片上那一卡车的案卷，“诈骗案，受害人30个，涉案金额不明。等会儿回去一起算？”
岑静微连忙求饶，“老板你放过我吧。我这时差还没倒过来呢。我需要睡眠。”
黎百川哈哈大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
“老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她简直无语望天，“您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大慈大悲心地善良，忍心吗？忍心我一个人被案卷压死吗？”
“嗯。”黎百川点头，“不忍心。”
她如蒙大赦，“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但还是得干啊。”
岑静微：“……”
他将她的箱子放进后备箱，又非常绅士地帮她开了车门，“你瞧瞧你这一趟出国。知道的是你因为难过茶饭不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派去了非洲呢。瞧这面黄肌瘦的。”
岑静微靠在座椅上，有气无力，“回来就要被资本主义剥削，并不比去非洲好多少。”
黎百川笑得更欢：“想不想去散心？公园里面走一走？或者去划个船？带你兜风？”
“太累了。我只想回家睡觉。”
“那也先吃个饭吧？”
“没胃口。”
“那也要吃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瞧瞧你瘦得现在，再不吃饭，人就没了。”
刚经历了生离死别。岑静微对于他“人就没了”这四个字，实在是有点发怵。
“那就去吃吧。吃什么。”
黎百川想了想，“火锅？烧烤？日料？西餐？八大菜系。你选吧。”
岑静微真的没胃口，这些选项都提不起她的兴趣来。
“太平常了。有没有点新意的？”
“新意啊？吃饭能有什么新意？”
黎百川作为律师，一年四季应酬从不间断，被他这个新意也犯了难，“螺蛳粉算不算新意？臭豆腐呢？”
岑静微呃了一声，“算了算了。送我回家吧。”
“别啊。难得你们老板请客，你可得抓紧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岑静微叹了口气，“饿到还好。就是困死了。”
“那么长的航班，在飞机上打泰拳吗，不睡觉？”
“旁边人扯呼。”
岑静微真是头疼，打开手机录音程序，排山倒海的呼噜声就传了出来，“我还录下来了。”
“真可怜。”
他摇头笑了笑，“作为一个律师，我觉得你即时取证这件事情是对的。但是视听证据的证明力是有限的。如果你当时能够喊一下空姐，或者航班上的民警的话，恐怕说服力会更上一层楼。”
岑静微：“我不想要什么说服力。我只想睡觉。现在，我也只想睡觉。”
“你想睡就睡，”黎百川终于放过她，“好了。我不会逼你上班。但前提，先吃饭。”
“吃什么？”
仿佛话题又陷入了死循环，黎百川直接定，“别管吃什么了。跟我走就行了。”
岑静微不放心，“我可不去吃什么越南菜泰国菜。”
“放心。”
“找一个能喝酒又能吃饭的地儿，最好还能有音乐的。”
黎百川一副看透了她的神情，“心情不好，多巴胺、血清素和内啡肽都持续分泌低迷，这时候就需要点强刺激，让你兴奋起来。吃饭喝酒蹦迪，都是治标。”
“所以呢？”
“来个治本的。”
“嗯？”
“咱俩去个希尔顿？”
黎百川带着痞帅的坏笑，耸肩，“帅哥和爱情才是生活的调色板。为了员工的身心健康，我作为老板只好牺牲一下咯。”
岑静微干笑两声，“您这牺牲我可担待不起，您还是跟别人牺牲去吧。”
黎百川一面拨着方向盘，一面轻笑，“岑静微，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啊？”
“是。”
“我告诉你，你们老板天生记仇。情仇记得更清楚。”
岑静微叹气，“我们老板真闲。是不是一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
岑静微其实也不敢一个人在家呆着。
她是真的害怕，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到处都回想着跟学姐的点点滴滴。厨房里，客厅里，卧室里，走廊里。
慢热的人，真是没办法那么快走出来。
“黎百川。”
“嗯？”
岑静微笑，“带我去酒吧吧？”
“行。”
-
岑静微这还是第一次去酒吧。
音乐声震耳欲聋，也让她没那么多心思去想一些七七八八。
确实如黎百川所说的那样，在这种环境之下，她的低气压，表面上还是被治愈了。
黎百川是个典型的斯文败类，今天的衬衫西装，其实也不太适合这样的场合。奈何长相实在惹眼，不停有穿着或性感或俏皮的小姐姐来扫微信，或者请喝酒。
他一概用她来当挡箭牌，指着一边默默喝酒的岑静微：“抱歉。我有朋友一起。”
“女朋友吗？”
对方撩了撩眼边的大波浪卷发，媚眼瞧着岑静微，“个子不高，人也不瘦，穿衣不漂亮，跟小哥哥不搭啊。”
“可我觉得不错呢。”
“哪里不错了？”
对方扫视岑静微，一脸鄙夷，“长相也土，头发也土，穿着也土。小哥哥，你介不介意换一个女朋友？”
岑静微上下瞥了瞥对方，直接答：“介意。”
“没问你。要小哥哥回答。”
黎百川笑：“她的回答，就是我的回答。”
“这样啊。”
对方丝毫不气馁，“那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女朋友？比你原来城乡结合部的土气女朋友，还漂亮的那种？”
岑静微这段时间刚好心情不好，本来只打算冷眼旁观。结果黎百川这厮，把她都拉上了战场，拉上战场也就罢了吧，还被人无缘无故从头到脚品评了一番，不客观也就算了，直接人生攻击了可还行？
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扑哧一笑，动作幅度一大，“不小心”就将酒保十分钟的工作成果连着容器一起飞了出去，湿了对面在线撩汉的性感美女一袖子。
殃及面积并不大，怎么着都是她不对，抽了桌上的纸巾就要帮她去擦，还准备说个抱歉，谁想那美女脸色一变，扬起比手指都长的水晶甲就指到了岑静微的脸上，悄声在她耳边道，“土货就是土货！”
拿起了黎百川的酒，转头对他撒娇，“小哥哥，你女朋友好没教养哦。你真的不打算换一个吗？”
黎百川头疼，终于被这游戏厌烦，“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就是跟朋友喝个酒，聊聊天而已。不接受打扰。赶紧走。”
美女脸色瞬间愠怒，比城墙还厚的粉底也遮不住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你——”
“抱歉，我这人就是这么阴晴不定。”
黎百川推了推眼镜，极为缓和地笑了笑，“还有你现在喝得这个鸡尾酒，也请放下。我这人有洁癖，一是不会将入口的东西分享给他人，尤其是那些毫无边界感的陌生人。食物和酒都是。二是别人碰过的食物和酒，我不会再享用了。但这不意味着，你就可以带走。”
美女咔地一下放下酒杯，“谁稀罕你的酒……”
“你若不稀罕，你还喝？喝了酒，不付钱的吗？”
“吝啬鬼。”美女简直要咬牙切齿，“多少钱？”
酒保看了瓶身，“一千二，谢谢。”
“什么？你们这是抢钱吗？”
美女已经彻底花容失色，“你自己的酒，我来付账？！你是不是个男人啊？怪不得找这么一个女朋友，穷酸配丑货！”
美女越说越气，马上就要发作，黎百川笑眯眯对酒保打了个响指，“直接记账吧。”
“好的。黎先生。”
美女一愣，抬手的瞬间，就看见了黎百川手腕上的宝齐莱，还准备要挽尊，黎百川对酒保又道，“这个美女今晚上的所有酒水服务都记我账上吧。但是抱歉，你不是我的菜。我就喜欢——”
指了指岑静微，“这样的。高级感的漂亮，只可惜你审美太低级，不会欣赏。”
美女还要说话，黎百川已经做了个请的姿势，意思是赶紧走。
美女终于悻悻离开。
岑静微简直要给黎百川欢呼鼓掌。
“律师真是律师，说话就是有水平。”
“可不能给行业丢脸，在哪里都一样。”黎百川浅浅笑，看她面前的食物一点没动，旁边的两瓶啤酒都空了，皱眉，“你这是拿主食当调剂，拿酒水当主食啊。这可不行。胃受不了。”
岑静微呵呵笑，“能有什么？”
下一秒，就直接倒在了黎百川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