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倒也不太忙，就是把白倾城的封面再确定一下，然后拿给主编看。主编还是很满意的，“人家都说白倾城的排硬照不行，我看那是他们技术不行。咱们给白倾城拍的这组硬照就很大气时尚，很有故事嘛。”
岑静微也不能把前因后果交代一遍，也就打着哈哈，“白倾城发挥是不太稳定。这也是拍了好多组，最后才定下来的几张。”
“不错。那就这么定了吧。”
排版，下印，搞定。
捱到了中午，跟同事一起上楼去打饭。
报业集团的伙食整体来说是不错。就是油水太大，难得今天米饭菜，还供应了两种清粥，正适合看望病人。岑静微自己吃好了，又用保温食盒打了一份，打车去给苏南橘送饭。
苏南橘有钱，就转入了高级病房。
整个走道里也没什么人。
她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苏南橘的声音，略带不悦，像是在责备谁：“我这么点小毛病，你怎么也惊动了二老？”
“也是担心你。你不要责怪我。”
谈芸裳的声音，甜甜的，细细的。
岑静微站在外面，探了探头。
病房是个套间，一进门是长长的走道洗手间，里面才是病房，是以岑静微能看见里面的样子，而苏南橘等人却看不见岑静微。
一个中年人坐在沙发上，看眉目略像谈芸裳，慈眉善目的，应该就是谈芸裳的母亲贾秀洁。
贾秀洁也带了饭，“医院食堂的饭，定然没有家里的好吃，我和你叔叔还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鱼香肉丝，还有鸡丝馄饨呢。”
谈世勋将食盒打开，蒸汽随着饭香味顿时飘了出来：“我们退休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你阿姨养花看电视跳广场舞，我打太极写书法拉二胡，一天也无聊得很。刚好陪陪你，给你做做饭，也找到了点乐趣。你就别怪芸裳了。”
苏南橘说：“家里到医院可不近，怎么回去啊？”
贾秀洁笑：“芸裳开车，你放心了。”
苏南橘皱眉，“芸裳拿到驾照3个月都不到，就一天天的飞车，整个小奥迪当火箭开。”
“你少在那里小看我的技术了。小时候玩碰碰车，啥时候不是我赢你的？”
“那是我让着你好吗？”
“跑跑卡丁车，那不也是我每次都拿冠军？”
“大姐，那能一样吗？卡丁车蹭了刮了，那都是假的。你那个小Q5，从车头到车尾，保险杠都给你换了三个了。大姐，别说路人的心脏要跳出来，我这一天天得都替你抹把汗。”
“你呀。”贾秀洁剥了一个香蕉，递给苏南橘，“打小你就操心。现在已经在医院住下了，就安心养病。我俩身体好着呢，能照顾你就多照顾你一些。芸裳开车也会慢慢熟练的，你就别管她了。”
谈芸裳做了一个鬼脸，“就是。都是一家人，你客气个啥，矫情个啥。”
苏南橘看向谈芸裳，“给你配个司机吧？”
“不要。”
“那你要啥？”
“我要你给我开车。”
苏南橘嗤一声：“想得美。”
“妈！你看他！又欺负我！”
岑静微在外面听着她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心里突然五味杂陈。
手里的食盒贴在手心，滚烫滚烫，似乎要融进心里去。
护士路过，看她，“病人已经醒了。怎么不进去？”
她笑了笑，“没事。”
抱住食盒，落荒而逃。
-
病房里。
护士进去拔针，看见这么多人，满脸写着羡慕，“苏先生真是好福气，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父母年轻又气质，未婚妻也这样漂亮。”
“这小姑娘真会说话。”贾秀洁并不想让人误会，笑着说，“你说的未婚妻，是说我们家芸裳啊？那是他妹妹。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可是好。”
谈芸裳脸上一阵红，“妈！”
“你也该找对象了。等谈家的危机过去了，你俩的事情清楚了，就得抓紧了。南橘，你周围的青年才俊也很多，你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能一天只顾着自己，也得给芸裳多操个心。”
南橘点头，“妈，你放心。”
想起先前门外似乎有人说话，苏南橘看向护士，“刚才有人来吗？”
护士说：“是个年轻姑娘。可能是要给你送饭的。后来有事，就没进来。”
苏南橘眼神一黯，转头看天色越发灰蒙，“外面好像下雨了。”
谈芸裳也转头，看窗外确实昏暗起来了，“天气预报还真准。幸好我带了把伞。”
“那也该回了，一会儿雨下大了，外面堵车，想回也回不去了。”立刻交代了等待室里的司机，“送叔叔阿姨回去，顺道把芸裳也送回去。”
“我不用送。”
苏南橘说：“听话。这大雨天的，你开车，真不行。”
看着三人离开，修长的手拨通了岑静微的电话。
岑静微今天没看天气预报，自然没带伞，偏偏衣服也穿得薄，外面的雨瞬间瓢泼，她出也出不去，回去也不合适，这会儿正坐在住院部一楼的大厅里面刷手机。
手机屏幕突然一闪，苏南橘那张帅气的脸对着她笑。
苏南橘来电，是否接听？
接个屁。
不接。
利落按下拒接键。
三秒后。
那张脸又闪耀起来。
一秒挂断。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英气十足。
又闪。
岑静微真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屏幕上的名字。
立刻接了。
“静微，是我。黄启娟。有段时间没来做治疗了，你这段时间，有再犯病吗？”
岑静微这才意识到，上次黄大夫找她谈话后，似乎再没犯过疑心病了。
硫酸锂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吃了。
她如实回答。
“这就好。看来这个方案，还是有效果的。”黄大夫微笑，“那么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和苏南橘的关系有进展吗？”
“我会每天看望他，关系有所缓和。我也没有再多疑。”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你对他的感情。是前男友？是普通朋友？是暗恋对象？还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
岑静微顿了顿，“我也说不好。就……普通朋友吧。”
黄大夫笑了笑，“我看并不这么简单。”
岑静微嗯了一声，沉默。
毕竟是心理大夫，从她一个嗯字就听出了她情绪的不同寻常来：“怎么了？你遇上了什么事情，不妨和我说一说。”
她说了刚才的那一幕。
黄大夫笑意更加深了，“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做晕轮效应。是指人际交往中，你记住的某一个事件，或者你捕捉到的某一个特点，会掩盖掉这个人所做的其他事情，或者这个人的其他特点。谈芸裳和家人来看他，只是一个小事情，但让你联想到了之前的种种不快，也忘记了他的其他好。这不就是晕轮效应？”
“那么我该怎么办？”
“不要给自己，也不要给他预设什么，继续往前走。时间会给你答案。”
“好的。我知道了。”
这一通电话，确实让岑静微的心情好了不少。
正准备给苏南橘拨回去，苏南橘的电话却已经到了。
她接起：“南橘。”
苏南橘的声音都透着笑意，“哎，来都来了，怎么还走呢？”
岑静微说：“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我实在多余。”
“嗯……”苏南橘当然是个人精，这个话题再延伸下去，自然又会走向误会，所以他顿了顿，笑意更旺，“我猜你这会儿肯定没离开医院。大厅刷手机呢是吧？”
岑静微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大姐，外面的雨这么大。你又没车，也没带伞吧？怎么回去？雨停了再回？”
“要你管？”她撇嘴，“自己还在病床上躺着呢，一天咸吃萝卜淡操心。”
苏南橘哈哈大笑，“你可得了吧。你就是嘴硬。天气预报说了，这雨至少要下到明天去了。你是打算一直在大厅待着？刷手机刷到明天？”
岑静微哼一声，“都怪你。”
“好，都怪我。那我管你回去可不可？”
“你别你别。”她想到苏南橘伤得那样重，连忙拒绝，“躺着吧你。我这会儿已经到报业大楼了。你别担心了。”
“撒谎。”
苏南橘说，“这会儿可根本没有车能打，公交要走那么远，重点是从这里堵到报业大厦，没个三小时根本不可能。”
这个熊。
她真是要词穷了。
“我一个大活人，真能把自己憋死啊？你就别担心了。我知道你关心我。”
他说，“谁关心你了。我是关心你保温筒里的饭呢。我还没吃过你们报业集团的食堂呢。听你们主编说，味道特别棒。你就这么走了，不让我尝一下？”
岑静微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拿着保温筒呢。
她没好气，“不是吃了鱼香肉丝，还有鸡丝馄饨？谈芸裳爸爸的手艺不好吗？偏偏要惦记这么廉价的食堂。”
“哟哟哟。”他笑得更嗨，“女人果然记性好。我都没说呢，你这倒记得清楚。天蝎座吧你？”
“滚。连我星座都没记住。”
他哈哈大笑，“知道了。水瓶座嘛。赶紧过来，让我把饭吃了。”
岑静微起身，往回走。
一抬头，就看见了苏南橘。
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