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气急败坏地抓住前排的几个鬼问道:“我怎么不合规矩了?”
一个鬼脸红脖子粗地说:“大王要娶这个女子,可这女子至今不发一言,也不说她愿不愿意嫁给你,谁放心这样的女子做母仪天下的冥后呢?”
“是啊!是啊!”其他的鬼红着眼纷纷附和。
毛毛已经翻脸了,恶狠狠地说:“谁再有异议我就杀谁。”
第二十四章花之绚
角落里响起了笛声,那是鬼书生吹的,他没想到阎王要娶的人是桃桃,他心里不舒服,便吹起了《生凌乱》。
笛声悠扬,听者的心儿跟着曲调在走。洒了一地的五色花瓣又焕发了生机,如新绽的百花迎风怒放,落地的花儿飘了起来,在大殿内轻盈地飞舞,沁人的芳香四出游走。不知从哪钻出一朵云,淡淡白云在大殿上方自由舒卷,像有了睡意的美人在打哈欠,举手投足间全是风情。起风了,花瓣开始零落,娇嫩的花瓣落在脸上,化作滴滴露珠渗入了肌肤。云朵开始变厚,云儿承受不住悲戚,开始落泪。小雨如油,滑过脸庞掉在了地上,一滴水珠摔在地上裂成了几瓣,小小的水珠如水银在地上滚动,雨下的更急切了,落地的水珠迟迟不肯交融。笛声转而变的凄厉,地上的水珠开始抖动,慢慢地,一滴、两滴、三滴,水珠汇到了一块,所有的雨水汇集成一颗大的水珠,透彻的水珠里容不得半粒尘埃,却有一枝花在水中探出了头。殿中的蜡烛灭了,只剩下晶莹的水珠闪动着清澈的光,看清了,水珠中生出的是昙花,洁白的花瓣在风中轻颤,细嫩的花蕊一根根、一簇簇飞出了花朵,听,昙花在歌唱:“别哭,我在最美的那一霎那凋落,轻轻地吟唱,这个世界我曾来过,我在夜里悄悄地绽放,总在黎明匆匆离去。骄傲地想说,我用一生,支持了一瞬的绚烂。”昙花的歌声越唱越低,随后碎成了颗粒,一粒粒在风中飘着,直至融入了空气。地上那颗剔透的水珠突然爆裂开来,无数的水滴向箭一样向四面八方射去,水滴穿透了躯体射在了鬼的心上。
曲子散了,殿中的红烛再次亮了,红烛烧的吱吱作响。群鬼的狂躁没了,群鬼开始奢侈地落泪,连童威福的眼角也有了泪光,童威福首先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桃桃看着流泪的群鬼很奇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哭,她听出了《生凌乱》中的苍凉与哀伤,但曲中流露出的情绪似乎对她触动不大,毕竟桃桃是个没心的孩子。
童威福看到皇帝老头眼中有泪水打转,笑道:“你哭了?”
皇帝老头说:“哪有?眼里进了沙子,忍不住流泪。”
童威福和皇帝老头的话惊醒了旁边的鬼,众鬼忙低头悄悄拭泪,鬼是不该轻易动感情的。
鬼书生的身边站着一棵草,惟有他在肆无忌惮地哭,哭的稀里哗啦,脚下的地毯被打湿了一片。一棵草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他对死生已经麻木,可鬼书生的一支曲子,勾起了他的恨意,他恨自己活的浑浑噩噩,好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无法摆脱早死早投胎的宿命。一棵草心中不甘屈辱、渴望辉煌的种子被唤醒了,它要发芽,它要开出绚烂之花。
一首曲子搅乱了婚礼,没有鬼在乎谁要结婚了,群鬼忙着狡辩自己没哭。有人在鬼书生耳边低语:“你这首曲子很玄妙,曲调的荒凉处藏着一个秘密。”四周并无鬼怪,鬼书生正疑惑谁对自己说话的时候,他看到了远处正对着自己微笑的孟婆。
毛毛很愤怒,恨不得把鬼书生杀了,自己好端端的婚礼被鬼书生一首曲子搅的悲戚戚。毛毛大声说道:“众位亲朋,我要入洞房了。”
“慢!”
大殿中的空气停止了流动,毛毛震惊了。群鬼居然异口同声地说了声,“慢!”
毛毛小心地问:“谁有异议?谁有异议就请站出来?没有异议我们就入洞房了。”
“慢!”
毛毛头上的汗流下来了,今天群鬼的嘴好像长一个鬼身上去了,说话都齐刷刷的。
毛毛试探地问:“慢什么?”
“你们不能结婚。”
群鬼不仅共长了一张嘴,连脑袋也长一块去了,群鬼明确表示了自己的反对。
毛毛委屈地说:“不能结婚?为什么不能结婚?总要有个理由吧?”
沉默了一晚的一棵草站起来说道:“因为这个女孩根本不爱你。”
毛毛咆哮道:“你胡说。你给我闭嘴。”
一棵草说:“你是王,至高无上的鬼王,你怎么能强逼别人嫁给你呢?”
毛毛嘶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回荡,“我们这是两厢情愿的爱,两厢情愿,两厢情愿你懂吗?”
一棵草摇了摇头,笑的很轻蔑,他没有理会癫狂的毛毛,径直走向神情木然的桃桃。
一棵草深情地看着桃桃,说:“你忘了,以前曾有个小道士说要陪你去鲲鹏岛找颗心,难道你不等他了?你忘了,在那个满是魑魑怪的洞窟里你为一个死去的小道士落了几点眼泪,难道那泪是假的吗?你怎么了?你醒醒,你不该嫁给一个暴虐的小老头。”
桃桃没说什么,寒星般的双眼上蒙了一层薄雾。
毛毛在远处冷冷地说道:“不嫁给我,谁又敢娶她?”
一棵草说:“我喜欢她,我能娶她是我的福分。她即便不嫁我,,也不决不能被迫嫁给一个荒诞的小老头。”
毛毛急了,毛毛的手像橡皮筋拉的很长,一把把一棵草拉到了自己跟前,说道:“不要自寻死路,我大喜的日子,不想开杀戒,你快闭嘴。”
一棵草说:“我不要闭嘴,即便只有一瞬的灿烂,我也要劝说一个笨笨的女孩不要委屈自己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毛毛掐住了一棵草的咽喉,一棵草使劲扳毛毛的手,挣扎着说道:“即便我死了,许多年后,大殿中的廊柱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嘟喃一句:一个鬼曾站出来阻止一个女孩错爱一生。”
毛毛狰狞地笑,哼哼唧唧,“早夭的鬼,天生的缺心眼,谁在乎一根柱子说什么?老子早就腻烦了你,你既一心寻死,我就成全你。”
一棵草拼着最后一口气说道:“你除了恫吓,还会什么?你这天杀的矮子,你强逼别人嫁给你,不觉得羞耻吗?你从头到脚无处不令鬼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