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鬼吃饱了,就嚷着要冥王把新娘引出来。毛毛显然不乐意,他怕把桃桃引出殿来,桃桃跑了。
毛毛说:“我殿中有血酒助兴,既然吃饱了不妨到殿中一观歌舞,也让你们看看拥有绝世容颜的冥后。”
金碧辉煌的大殿,雄伟的让鬼喘不过气来。群鬼席地而坐,心儿毛毛躁躁,有些激动。一个喝多了的鬼开始歌唱,“鬼乎?人乎?有人在寡淡繁琐的日子里安度一生,有人在兵慌马乱的年月里横尸荒岭,有人在激情澎湃的年华里燃烧青春,有人在物欲横流的年代里奔波钻营,有人在英雄辈出的岁月里一争风liu,噢……所有人都死了,鬼生了,昨日跟着皮囊随风散了。睁眼的那一刻,我发现世界颠倒了,山川与河流飘在天上,而我站在无尽的虚空里仰望山河。空中飘来了一本书,书里记载着沧桑岁月,我开始翻阅自己活过的日日夜夜。字里行间透露着每一个生活细节,我开始义愤填膺地辱骂编书的人,书里那个丑陋的东西不该是我,满目的错乱与荒诞逼我一跃而起,长剑刺中了编书人,编书人在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后倒下了,我的心好痛,我发现长剑刺中的是自己,原来该死的书就是自己编的,血流尽的躯体开始腐烂、生蛆,那是我活在人世的丰碑,我不能看着它消逝,我手忙脚乱地驱逐着满天的苍蝇。苍蝇太多了,我累了,我开始哇哇地哭,如同母亲生下婴儿时,婴儿忘情地哭。一个鬼来了,两个鬼来了,脚镣套在了我脚上,我被他们拖向一个所谓狂欢的世界。一路逶迤着血和泪,我死了回去的心,我告诉自己:我的名字叫鬼。”
另一个鬼喝的脸红脖子粗,接着唱道:“梦回人间,我经常问自己,‘真的有鬼吗?’我很怀疑,也没有人回答我,因为他们看不到我。阎王要我三更起,我二更就醒了,因为我睡不着,我们总是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蝇营狗苟,我觉得活得不光彩。我敲打着床板问自己,‘为什么要有鬼?人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为什么还要让鬼来承担人的过失?’后来我明白了,我们活着完全多余,鬼犹如头发,长一茬割一茬,变的是头发,不变的是脑袋,头发是用来装饰脑袋的,对鬼来说,这颗脑袋就是我们英明神武、万世不朽的冥王。哼,没了头发就成了秃子,谁愿意做个秃子呢?”
毛毛听到二鬼的歌声直皱眉头,斜着眼看了看掌案判官,判官会意,带着随从走到二鬼面前说道:“你们醉了,需要去休息了。”
两个鬼显然不高兴,大声嚷着自己没醉,掌案判官示意小鬼强行把二鬼拉了下去。毛毛耳根清静了,手臂一挥,三五成群的女鬼载歌载舞走了出来。女鬼高唱颂词,对阎王极尽赞美之能事,阎王听在耳中受用在心里。阎王装作不胜酒力伏在桌上,时不时微张双眼偷窥下方宾客。老套的颂词群鬼听的太多,大多数鬼对这种例行马屁词没多大兴趣,可碍于情面佯作欣赏。群鬼一见阎王睡着了,便不再掩饰,开始吆五喝六,喝酒行拳。阎王看到眼里,恨在心头,对这些表里不一的家伙气恼不已。
假寐的毛毛突然坐直了,狠狠地咳嗽了两声,先前喧哗的大殿马上静了下来,殿中除了女鬼的歌声再无其他异响。女鬼一曲毕,群鬼齐声叫好,纷纷称赞这段舞蹈——鬼美舞美词更美。
毛毛含怒不言,好在鬼人及时赶来了,他是毛毛钦点的司仪,来主持毛毛的婚礼。大殿中的红烛燃烧的更热烈了,连墙上的大红喜字也开始放七彩光。
阎王紧张地问鬼人:“仪式是什么样的?”
鬼人说:“很简单,你只要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你就行了。”
毛毛忧心忡忡地问道:“如果她说不愿意呢?”
鬼人说:“这个啊……干脆这样,让她问你,你愿不愿娶她,这样你不就主动了吗?”
“可她要是不问我呢?”
鬼人挠了挠头说:“也是啊,她要是不问你呢?”
“是我问你。”
“哦,这个有些棘手,可她怎么会不愿意呢?”
“没用的东西,我请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问问题的。我看就别搞什么仪式了,我们直接入洞房得了。”
“这个,恐怕群鬼不服。”
“谁敢不服,谁不服就是和我过不去。”
群鬼又等了很久,有些不耐烦了,嚷着要见新娘。殿中飘起了五彩花瓣,淡淡花香弥漫在大殿,在群鬼的千呼万唤下,新娘子终于被女鬼簇拥着从后殿走了出来。新娘子正是桃桃,自从被掌案判官偷袭后,桃桃手脚就一直不听使唤,现在被这些女鬼硬架着走进大殿。群鬼有些牢骚,鬼就鬼嘛,还学该死的人盖什么盖头,群鬼要求阎王撤掉盖头。
毛毛不悦,不顾斯文地吼道:“我老婆,你们看什么看?”
有个鬼站出来说道:“正是大王的老婆我们才非看不可,你不让我们看,我们怎知冥后长什么样?我们以后如何膜拜她?日后冥后出去逛逛,碰上一些不知情的恶鬼非礼她怎么办?”
毛毛大怒,细小的手掌变作千斤铁锤把出言不逊的鬼砸成了片状,边砸边骂道:“你个乌鸦嘴,你个扫把星。”
说归说,毛毛也觉得不让群鬼看到桃桃模样于情不合,自己吹了口气,吹去了桃桃头上的盖头。幽冥城自从建城以来从没有如此静过,所有的宾客看着桃桃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喘口气把桃桃给吹跑了,群鬼不由自主生出自惭形愧之感,觉得自己与桃桃,如癞蛤蟆之与天鹅。毛毛的手也在抖,精心装扮过的桃桃更加明艳动人,他使劲地掐自己的大腿,想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毛毛掐的很用力,可没觉得怎么痛,便更用力地掐,旁边的掌案判官哭丧着脸对毛毛说:“大王你别掐了,我知道你很紧张,可你掐的我好痛。”毛毛有些脸红,心中纳闷,“怎么就掐到别人大腿上去了呢?”
群鬼双眼放光地盯着桃桃,毛毛看到眼中醋在心里,忙催鬼人举行仪式。鬼人高声喊道:“桃桃和毛毛愿意结为夫妻,送入洞房。”
群鬼不干了,他们终于知道什么叫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叫嚣道:“阎王娶妻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