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说:“我想起来了,上次我死的时候你们也是这样说的,你们这些骗子,恶毒的东西,地下充斥的全是谎言,你们玩弄着我们的灵魂,你们给我们许诺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谎言,让我们为了这些虚幻的光怪陆离的东西奔波,让我们一次次地游走于地上地下,在地下我们做的是苦力,在地上我们活的不如牛马,你们这些吸血的骗子。”
两个拘魂鬼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又疯了一个,打落她的门牙割掉她的舌头让她得以解脱。”二鬼拽着妇人的头发向昏冥的树林走去。
桃桃要走,狗咬住了桃桃的裤腿,狗说:“你能带我去吗?”
桃桃说:“下面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你不怕死吗?”
狗说:“死了做一块石头也好啊,无生无死可存千年。”
桃桃解开狗的绳子,一妖一狗追着二鬼去了。
第二章人鬼沆瀣一气
林子里好黑,两个拘魂鬼在隐蔽处残忍地割掉了老妇人的舌头,二鬼才摇摇摆摆带着老妇人走了出来。
狗看着女主人遭罪泪流满面,骂道:“这两个吊死鬼应受万蚁穿心之刑。”
桃桃悄悄问道:“他们怎么这么残忍?”
狗说:“打压异己,愚弄群鬼的伎俩。他们把看透真相的鬼折磨的不能言语,便不怕这些鬼说出真相,去号召他人反抗阎罗暴政了。”
桃桃说:“你看的到很透彻。”
狗说:“我又鬼又人的不知轮回了多少次,上辈子不堪忍受这些恶鬼用谎言与暴虐建立的阴阳世界,便转入畜道做只狗了。”
“你逃避现实。”
“狗有狗的难处,你不能指责一条狗的良心。一条狗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添着毛发,是因为他想洁身自好,苟活一世。”
桃桃不再言语,人与妖,妖与鬼之间是有距离的。
两个鬼带着妇人去了闹市,在菜市口,两个鬼啾啾叫道:“这里有着凡世的喧哗。”二鬼带着妇人去了一处华屋大厦,说道:“这里有着凡世的锦衣玉食。”二鬼带着妇人去了一处肃穆的府衙,说道:“这里有着凡世的荣耀与权威。”二鬼带着妇人去了一处勾栏瓦肆,挤眉弄眼地笑道:“这里有着凡世的欢娱与香艳。”二鬼带着妇人去了一座庙宇,咬牙切齿地说:“这里人离神最近,吓鬼咧。”二鬼带着妇人去了一处书院,皱着眉说:“这里差些,他娘的!这里会让人变得聪明。”
狗对桃桃说:“这两只鬼已经带着我们拐了七个弯了。”
桃桃算了算,说:“只有六个。”
狗说:“树林里私设的刑堂也算一个。”
二鬼走了很多路有些累了,坐在郊外的一片乱石岗上。一个鬼对妇人说:“还有一个去处,不知道你想去吗?但你看我们很累了,你看能不能给、给我们一点好处。这几日你在地府的银两应该存了不少。”
“你和这个哑巴有什么好说的,省点力气吧!”另一个鬼说,转头看着妇人又说,“那个地方叫逍遥岭,是游魂野鬼最爱去的地方,连我们也想去玩玩。嘿嘿,不过就你这德行千万别指望去那玩了。走吧,早点回去交差。”
桃桃问狗:“逍遥岭?你去过吗?什么样的地方?”
狗说:“没去过,听说是使鬼得到快乐的地方。”
二鬼站起身,跺跺脚隐没在一块大石后。桃桃和狗慌忙跑了过去,依样跺了跺脚,一妖一狗落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妖狗二物心惊肉跳地走了一段路,转了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昏冥的淡红色天穹下一座大城拔地而起,城墙绵延望不到头,城的上方飘着三个血红大字,“幽冥界”。城前是黑压压的人群,放眼看去,鬼头攒动,新鬼身上残留的尸气在众鬼头上慢慢飘荡,在上方积聚成云,云层慢慢变厚开始低落酸雨。数不见的鬼在诺大的空间内乖乖地没发出半点声响,桃桃能听到城头鬼王旗的猎猎摆动声。新鬼排着队有条不紊地向城门方向缓慢移动,群鬼汇集成的巨大鬼流涌向幽冥城,在城门前被生生挡住了。城门旁有一条河绕城而过,通往城门的只有一条独木桥,千军万马耐心地等待着一个个鬼从那座独木桥上鱼贯而入。
桃桃躲在一个土包后问狗:“站在最末端的鬼进入冥城要多久?”
狗说:“顺利的话要三年,那条河叫忘川河,那座桥叫奈何桥,桥是一根木头,每次只容得下一个人过,过了桥能喝一口孟婆汤。”
“那味道好吗?”
“酸酸甜甜的。”
“这么多鬼,我们如何能找到要找的鬼呢?”
“去奈何桥上等,她迟早会通过的。”
“有别的方法吗?”
“没有。”
“所有人都要这么慢慢地走吗?”
“不是,有些特殊的通道,你看到从城门下延伸出去的那条大道吗?从那条道上走就不用排队,不过能用那条路的鬼生前都是些达官贵人。”
“活着享尽荣华,死后还能这样耀武扬威?”
“人与鬼的世界本来就是一个世界,何必分的那么开呢?大多数人不论生死都在最底层,真正站在顶端的总是那么一小撮。人鬼早已沆瀣一气,千万年的死生轮回,上层的鬼依旧作威作福,下层的鬼上刀山下火海,趟油锅,一个不小心就被转入了别的轮回,成了一个相貌可憎的畜牲。”
“没有反抗吗?”
“用谎言堆砌美梦,用美梦腐蚀灵魂,在你眼前的永远是美丽的幻影,你总觉得伸手可及。就像一盘美味,你能闻得到看得到,张嘴去吃的时候却被人在你眼前端走了。九转路上的拘魂鬼带鬼看的全是人世的繁华,全忘了人世间还有诸多的苦难,看到了美好鬼便想做一个人,因此这个无知的鬼就堕入了一个不幸的轮回-心中怀着憧憬肉身却经历着苦难。做鬼也是一样,幽界法令说:‘鬼做的好,便赏到逍遥岭一游。’传说那里到处是欢声笑语,有享不尽的珍馐美味,可实际上那里只是上等鬼的疗养所罢了,平凡的鬼连去那里看看的机会也没有。”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想做一条狗了。可你的灵魂迟早要面对做人做鬼的两难处境。”
“狗想不了那么多。哦,你下这里一定是找寻鬼吧?他生前是干什么的?”
“活着的时候是个善良的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