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已经止了。
就像这阵雨雾起势的时候类似，来的不经意，结束得也有些突然。
水汽在夜色里浮动，月光显得迷离。
可这并不是个赏月的好光景，在四处点燃的火把映衬下，人影幢幢。陌生的着了铠甲的兵士，还有眼前穿着铠甲的少年。
原先，我还当自己这么一路翻墙离开乐坊算是人不知鬼不觉。甚至觉得自己那头想法特别机智，如果没有半道遇上的这些官差我甚至还琢磨着回头可以和七师兄显摆下。当然，在初初离开乐坊返回师门的途中我也忧心过自己这头翻出来也不知道多久会被发现，结果眼下这情形分明是我想多了。
提心吊胆了大半天，没想到南宫慕合这个扫帚星早已经跑我前面去了。
是不是被算计这事先搁着不提，眼前更重要的他究竟是怎么想到我会出来，更甚者，他是如何混进这些兵差里的。
唯一的解释仿佛只有他全程都在监视我，看着我换了侍女的衣服，借着白绫挡在枝头的摆动翻出乐坊的围墙，然后落地之际不慎摔个狗吃屎。
再跟着，他看到我和大富及长得像二皮的狗子汇合。
最后，眼看我跟踪了那些官差，他随即混入了队列中。
桩桩件件，倒是能够明显探知。
细细想来自然是极为恐怖的，仿佛我是他掌中的孙猴子，不论怎么翻腾都没有逃出南宫慕合这尊如来佛的五指山。
夜风乍起，裹挟着空气里漂浮的水汽，扑面而来。
我再度克制不住的全身发颤，盯着眼前那张清俊的少年脸庞。
他扶了我起来，略略垂了眼睫，敛去了方才初见时对我露出的那般奚落神色，便是在那瞬间他周身原本形于外的嚣张气焰便收缩起来，就像旁侧任一小兵那般，沉默淡然的仿似一个影子。
我终于站了起来，在扫帚星的搀扶之下。
这个当下，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再去寻求尊严。如果没有南宫慕合的话，我根本无法靠着自己的双脚支撑站立，所以我不得不依附在他身侧，脆弱的仿似一枝菟丝草。
不过，眼前也并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因为他扶我往前不过堪堪挪动了一下就有人过来挡住了我们的前路。
“你是何人？！”
看那衣着，他与南宫慕合及尚忆知身旁的小兵亦是截然不同。
“督军大人下令，担心姑娘安危，不能随意乱走动。”他略略欠身，很是敷衍地朝我作揖。
“我要去看我大师兄。”那头他已经被人从地上架了起来，七师兄也被人拷上了手镣。
我突然觉得有些许不对劲，放开了南宫慕合就想自己往前挪动。
虽然脱离了他的扶持，我铁定是会摔下去的。
可是当下我却也不愿意僵在这里浪费时间，南宫慕合不知道混进来究竟是何用意，但是我想他进来自当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立刻就撕破脸暴露身份。
四方阁本就是我的师门，是我自小生活成长的地方，大师兄和七师兄并现在下落不明的师父和那几个师兄也只是我的亲人。
这种感情，他不懂，亦不可能会懂。
就算大师兄曾经背弃过师门，但总归是事出有因。
虽说我并没有见过与大师兄有婚约的那位朱家娘子，可是因为之前受过她的那些恩惠我自当觉得她定是个人美心善的姑娘。如此，朱家娘子出事，便是只有一线希望大师兄自当也会去试了来。
那种类似手心手背的抉择之际，换做我也不信自己会做的比他更好。
毕竟如果有能力可以拯救自己的亲人，当然是怎么都要试一试的。就如眼下，我看着那些认拉了七师兄和奄奄一息的大师兄那架势颇为不对劲，并不是要放他们离开或是好生对应的样子，眼见着就是要关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自然就急起来，顾不上旁的，想要推开面前挡路的人去拦住那人。
“你答应过我，放了我两个师兄的。”
夜色里，那内监的嗓音尖利地传来，“洒家什么时候应承过姑娘这等话了？再者言了，四方阁如今有结党营私勾结定王谋害储君的嫌疑，这等犯人自当是要交大理寺审讯的。岂是洒家能有这个本事说放就放的。”
听了这话我当下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真的只是想法罢了。那些所谓的交易，不过都是一厢情愿的天真。
并没有人要与我交易，只要我活着，那么就不愁问不出《云舒卷》的下落，至于其他便是统统都不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