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那些所有的不好的意外的,神奇的经历之后,我开始认识到一个事实,那便是——人,在这辈子没有走到尽头前总归是要有起有落的。
比方说我爹爹,看起来虽然并不是那么靠谱。毕竟将彼时幼年的我骗到岱山丢入师门这种行径,今日想来都是让我禁不住垂泪自己的命运多舛的。可虽然在这桩事情上他亏待了我,但是却在与尚忆知的婚约上头,帮我赚了这么个大便宜。
以至于,我在那段世家你有了些相当不切实际的飘飘然的想法。比方说做状元夫人什么的,有道是,爬的高摔得重。
这想得美,最后也就逃不脱被命运戏弄的风险。
一场偷跑出四方阁的行径,叫我遇上了那个扫帚星。
之后的故事,那就是拢共一句话可以解释,将倒霉进行到底。
最终,我和尚忆知的亲事告吹,眼见着终于将这场磕磕绊绊的倒霉之旅走到了尽头。
预算我琢磨着,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我必须是一马平川才是,不然就相当证明这世间困苦得叫人难过。
可惜,想象做梦总是最完美的,现实却永远会迎面给你一耳光子,彻底将我叫醒。
事实上虽然栽了这么大个跟头,我的日子也并没有出现什么能称之为希望或者未来的灿烂光亮。
就比方眼下这个时候,因为又在后厨那头惹了祸事,我再度遭到了责罚。这回,师父毫无半分对我身为唯一女娃的体恤怜悯之意,竟然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将我和七师兄打发到了后山来守灵草。
结果守着灵草,七师兄还想着吃烤兔子。
兔子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呢?
接下来,就为了这么只兔子,我们两个开始了这场追逐大战。
“花夏染,你给我站住。”他在后方急吼吼地追着我不算,还意图言辞威胁。
站住是不可能站住的。
我瞥了眼七师兄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暗忖着,这回若是我放弃奔命被他逮着了可不和掐那些野兔一般掐我。
想到这里,我也就只能憋着气埋头往前飞蹿。幸而,虽然外功上头我敌不过大师兄,但是在逃命的脚程上,放眼整个四方阁也就师父能稍许压过我。
就这么着,我在前头没命地跑,七师兄随在后头伴着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个劲追着我。后山谷里这片地界也不小,这么上蹿下跳左突右闪地追逐战奔跑到最后我们二人已经俱都气喘如牛了。
“哈,哈,不,不……不行……我,歇……歇一歇。”我觉得整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背靠一株大树,请了止战。
七师兄指着我,脸色也是惨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口吐白沫的样子,抖得生活都不能自理了的样子,断续道:“你……你……哈,哈,你,不许再……再跑。”
我也抚着心口与他道:“你……你不追,我……我不就不跑,跑了。”
“你,你……你不跑,不跑……不跑的话我,我,我又……又怎么……怎么会追?”
我觉得这样的对话持续下去完全不是个头,面对七师兄这样惯于车轱辘某些事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忽视他。
我遂不再接话,想他一时半会的也不能冲上来咬我,便腿软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见状,那头七师兄也跟着在我两丈之处就地坐了下去。
我两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呼哧喘气,好容易逐渐平稳了呼吸,却见那头七师兄突然再度站了起来。
我心下一惊,心中叫苦不迭,这难道是还没追够?
在我原地弹跳起来预备转头逃跑之际却见七师兄相当意外地径自转头往后走了。
???
我一时有愕然却也相当自觉地没有去询问他这桩事情,毕竟若是我这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没事找事叫他不慎突然想起来我方才对他的得罪,回头再因着“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地过来掐我脖子怎么办?!
我跑得赢他却根本打不赢他。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对于走夜路这种对于鬼怪这个族群来说不啻于当面挑衅。
我这个人一向不乐意去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所以若非必要不走夜路,实在无奈要行也绝不独往。
这会子看着我七师兄转头离去的身影也不急着追上去,索性在那头也是被蚊虫叮咬,这头也差不离。
没有旁的事情,我这就打算在这小坐片刻了。
漫天的银辉之下,眼里充斥着淡白色的光晕,仿似在眼前笼了层薄衫,袅娜清幽。
我想,假如这野外的蚊虫能少点,在这里支个矮几,赏月喝茶也是极美的一桩事情。
我这头倒是想的不少,可惜实际情况相当恶劣,蚊虫除外,亦有些胡狼、犲狗自树荫里头露出绿油油的眼睛。
自己有多少斤两我很清楚,这头打了个激灵就忙不迭自地上站了起来,也顾不上拍灰扯平衣襟上的褶皱,甚至也不管刚刚得罪了七师兄的事情,我当即三步并作两步
地往前头蹦跶着去追他了。
听到动静,他略略转头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问了句,“这回怎么不跑的离我远点了?”
“我这不是怕你形单影只地回头被这后山里的什么东西拖走了。”
七师兄听了我这话竟是顿了顿脚步,“……”
当天晚上到后头,我和七师兄还是讲那几只野兔子烤了吃了去。
因为这头它们已然没了生命,我想自己也不好再坚持不吃,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实在也不能看着它们白白枉送了性命化作尘土就此消失,怎么样也要祭在我那五脏庙里。
听完了我这席话,七师兄满脸的鄙夷,“祭在我的五脏庙里那也是一样。”
“那自然不一样。”我摇头,早就有了相应说辞,“前头你跟着五师兄下山寻解药这么久好容易瘦下来了,也有大姑娘小媳妇对着你多看两眼了。这就是胜利,所以你左不能再放任自己再回到之前那个体型。”
七师兄静静的等我发表完了那篇大论,轻扯了唇角朝我冷哼了声,“我呸。”
我领悟了先人圣者唾面自干的修养,没有与他计较这些。
当然,我不会承认是因为技不如人的。
后半夜回到了守夜的小屋内,驱蚊草的烟尘已经散了泰半,我和七师兄一左一右在内里简单的草铺上各自占了一角。即便没有高枕软裘,不过因为方才那场耗尽不少心力的追逐战,我终究是瞌睡不止,靠了墙角阖了眼睡去。
这一觉无梦无惊,当我睁开眼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灿烂的阳光。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吸了满腔子后山晨起的新鲜空气,我与七师兄携手返回了师门。
结果料不到,却见到了当朝的三品承旨大人。
除却新科状元、天子门生,这样的闪光头衔之外,还有即将迎娶金枝玉叶的驸马爷身份。
另外,他亦曾是我的婚约对象。
尚忆知。
我跨入师门的时候,见着他穿了席竹青色的便服,腰间束了月白色的腰带,挂了香囊等物。侧了身子站在那一株夜漪树下,端的是气质矜贵,便是那一抬眼的动静里就能窥见青年的风姿。
辰时一刻,阳光正好,碎金般的光影洒落下来,夜漪树在这深秋时间倒是落了大半的枝叶。他站在那略显萧瑟的树下,披着满身的朝日倒是叫我一时不禁错漏了呼吸。
看,他曾是我的忆知哥哥,是我中意的人。
为了他,我不惜背弃师门,辗转北上。
可沦落流转,却最终只落了个男婚女嫁再不相干的地步。
我迟滞脚步之际,那头尚忆知已经留意到了,抬头望向我,轻轻的唤,“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