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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再无干系

作者:小脑斧.|发布时间:2024-12-19 17:12|字数:2301

  自懂事起,爹爹就告知我,娘亲在我极年幼的时候就因病过世了。

  所以,有记忆以来我便是没有见过娘亲的。

  曾经并没有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委屈不妥,直到了月华门的南宫慕合那句话。

  他说,我才是十六年前造大军围剿的天下第一庄的韩家残留的后裔。

  可是,我直觉地不愿意去相信。

  便是固执地认定,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应景的巧合。我不该多想也不该乱想,因为爹爹待我从来都是亲生女儿一般。我无法去怀疑他,也无法去接受,自己曾经的所谓家人,已经悉数都不在这个世界了。

  这于我,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因为这不是我本来的生活,便是那些个话本子里悲情的女旦们的故事。而我,便是不愿意去做这些个命运多舛的女旦的。

  即便,事实上尚忆知更像是传统意义里的故事中的男旦。

  不过这般胡想倒是叫我忆起来,少时我也曾经缠着问过爹爹,我的娘亲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候我那庄稼汉的爹爹沉着张脸忖度了良久,将旱烟的杆子在屋中的土地上敲了敲,随即一言未发地转回了后头那间土屋里。

  磋磨了片刻后,他才重新出来,手中取了张画像与我道:“这就是你的娘亲。”

  我定睛看了一眼,立时就看出了是爹爹唬人,不满地撇嘴,“你当我没有见过,这分明就是镇上的送子娘娘画像。”

  我那不成器的爹爹闻之不单没有自省骗术拙劣,居然还一拍大腿道:“对了,你娘亲将你带了给我,可不是个活脱脱的送子娘娘吗?”

  “可以这样算的吗?”想来我彼时还是年幼,便是觉得不对劲也因着人伦纲常不太好直接置喙去怀疑生养我的人。

  “当然。”爹爹脸不红气不喘地点了头,随即从我手里夺了那张送子娘娘图塞到了衣襟里,语重心长道:“染儿,爹爹知道没有娘亲照顾便是委屈了你。这么些年了,你定是也非常想念你的娘亲,可是你也要记得这没有的东西便是没有,再想也是没有用的。”

  我那时候也就七八岁上下,听了这席话后就再没对娘亲的形象好奇过。

  爹爹那时候说过,没有的东西便是再想也不会突然出现的。

  所以我就没有再对这些个飘渺的东西再心存过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胖厨娘就是在那些年岁里,补足了我对娘亲缺失的那部分情感。她虽然看着凶悍,但是闲暇也会教予我些姑娘家的话。

  那年我刚过十五岁生辰,因着腹痛告假回了房。四方阁这么些年拢共就收了我这么个独苗的女弟子,居住环境便是与我那几个先头进来的师兄比都要强些,是二楼的一处独间,也比其他人的要大不少。

  里头木床,梳妆台算的一应俱全,可是我这么个性子,当然不会像普通人家的姑娘小姐那样打扮。长到一十六岁,只有尚忆知送过我两发钗。一枝是纯金累丝镶嵌猫眼石的,一枝则是汉白玉云龙纹样的。

  不过好看是好看,但是在习武的时候戴便是有些不合宜,所以也就一路都躺在那张梳妆镜台的抽屉里。便是在腹痛如绞时,七师兄担心过来探我,结果见了我滚了一床的鲜红,他那敦实的脸盘子上泛起了惧色。

  “染丫头,你这是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莫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吧?”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言毕就要往外头跑去找五师兄来替我诊治。

  便是这个时候胖厨娘踏进了我的房间,一巴掌就拍到了七师兄的头顶,虎着脸薄责,“你瞎嚷嚷什么,这是你小师妹长大了。这往后的就是个大姑娘,什么死不死的,这话可不能对外头去说,也别嚷嚷着给你那些个师兄们听见。明白了吗?”

  我捂着肚子坐在床上便是完全有听没有懂,见着七师兄那副便秘的神色想来也是与我相差不大。不过,胖厨娘这么些年带我们师兄妹都是关切的,所以对于她的一些责打并没有人会反抗。

  左右她也是为了大家好,并不会过分,所以倒也不算什么。

  待得将七师兄连打带训地诓走了之后,胖厨娘才过来我床边。迎着她那肃穆的神色我便是无端抖了抖,毕竟这沾了鲜血的满床被褥都要她来拆洗。照着平素的性子,她总会唠叨两句。

  结果没成想,胖厨娘却对着我露了个笑容来,宽慰了我道:“染儿莫怕,也别听你那七师兄连越小子浑说,你不会死的,这都不是什么劳什子的血,这就是叫做葵水,便是姑娘家家到了一定年龄都会有的,月余一次,有一定的规律性。有了这个东西之后,便是说你可以嫁人当媳妇了。”

  听着胖厨娘的话,我心下泛起一丝迟疑,“这么说,我便是可以嫁予尚忆知了吗?”

  胖厨娘闻言怔了怔,跟着笑起来,“傻丫头,那自然是的。”

  我捂着隐痛的肚子喜出望外,“那么说我可以离开四方阁下山准备嫁妆了吧。”

  胖厨娘这时候终于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我的染儿啊,你这是有多迫不及待地要嫁尚家的那个小子啊?”

  我迟疑着,终究是没敢把自己实际只是不想再练功当女侠这句实话给说出来。毕竟胖厨娘是吃我师父米粮的,若是知道我不太愿意再交学费拜师,变相也算是影响了她吃饭,自然就不能乱说了。

  此去经年,却是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态。

  我望着堂上仿似陌路人的尚忆知,只觉得这昔年的桩桩件件都仿佛失了颜色的旧年画,斑驳碎裂在了脑海深处。

  眼前浮起了一层水雾,我想我并不能怪责于他。

  毕竟考虑到前程福祉,他断然也不能与我这一介阶下囚扯上什么干系。究竟以他如今的身份,便是新科状元,帝君面前的红人。合该是前途无量,前程似锦。

  可是一头这么想着,一头却又另一道声音尖利的响起辩驳道——怪道为了这所谓的前程管路就可以六亲不认,连带未婚妻子也能抛诸脑后了吗?这样的无情无义,又哪里是你昔年认识的那个温柔识礼的尚家小公子?

  可是我想,就算是尚家小公子,总也是有些不可抑止的私心的。况且,实际这么些年了,我并不是很确定,尚忆知对我究竟存的是哪种心思。

  从我们定亲开始,只有我对他说着欢喜的那些话。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未曾对我袒露过心迹。

  所以,我其实并没有那样歇斯底里去指责他无情无义的确切基础。

  毕竟从头至尾,他家真正的救命恩人是我爹爹,而我,只不过是我爹爹的女儿罢了。

  甚至……如果南宫慕合所言不虚,我便是连我爹爹的孩子都不是。

  那么,我与尚忆知,便是真正的恩断义绝再无干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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