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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章

作者:桃源山人|发布时间:2024-12-19 18:34|字数:2192

  “你也不容易,离家几年,与亲人天各一方,两厢思念,难得会面。与小儿子刚刚聚首,又亲手把他送往茫茫的西洋,人心都是肉长的,种种离愁别恨都会造成切肤之痛。好在省亲的时限将至,你也不必过度忧虑。”上官花的一番话,使洪尘庵得到稍许宽慰。

  洪尘庵心情复杂地:“假如我回家乡后一去不返,君当如何?”

  “有一段唱词念给你听,理会了其中含义,就知道上官的心意。‘思君令人老,轩车何来迟!伤彼蕙兰花,含英杨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上官花念罢唱词,已然泪流满颊。

  洪尘庵怜惜地紧握住上官的手:“你真傻,痴情于一个有家室的人,何苦于此。你要让我负疚终生?”

  上官花坚定地说:“这是小女子心甘情愿的选择,不用你愧疚,除非你狠心抛弃我这个天涯孤女。”

  眼前这红颜知己的追慕,令洪尘庵陷入矛盾之中。

  上官花捡拾好碗筷,正准备回剧场排练,皖城府的两名带刀护卫,来传洪尘庵去接受知府的质询。洪尘庵心知不妙,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他靠近上官花,叮嘱她,如果不见自己回县衙,就去找郑巡抚。洪尘庵被皖城府的人带走了,也不知他能否逃过这一劫?

  三十八、三十九节

  三十八

  进得府台衙门,却不能像以往那样直接进入**拜会知府,而是被带到公堂之上。但见公堂上森严肃杀,衙役罗列,洪尘庵不予理会,坦然?立,静候煜敦召见。一声威喝,煜敦身着朝服,面现严峻,走到公案后坐下,操起惊堂木一击,对洪尘庵吼叫道:“罪臣见本府后还不下跪!”

  洪尘庵严正回话:“堂堂朝廷命官,何来下跪之理!”

  “来人,摘去他的顶戴花翎,看你还是不是朝廷命官。”

  洪尘庵自己把官帽取下,端在手中,气愤地说:“本官无罪,谁敢夺我皇家恩赐的冠冕!”

  “你是康梁同党,犯的是滔天大罪,今日取你的官帽算客气,来日恐怕还要取你的脑袋,看你肯不肯。”

  “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我一小小县令,与康梁素昧平生,

  又不是同在京都中供职,更不可能参与宫廷变法,怎么就成了同党?”

  煜敦冷笑道:“你追随郑化熙鼓吹皖江变法,狂热推行新政,排挤打击满族官员,这所作所为,与康梁变法不就是一路货吗?你想赖也赖不掉。”

  洪尘庵哈哈大笑:“知府大人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企图借宫廷政变,无限蔓延,实行打击报复。郑巡抚主导我们发展民族工商业,振兴徽皖文化,引进西洋富强之术何错之有?我们组建民团,兴修水利,令百姓休养生息,尽心尽力报效朝廷,匡扶社稷,何罪之有?而你煜大人呢,尸禄其位,空享高官厚禄;不思皇恩,只会投机钻营;贪图私利,四处插手敛财;无视律条,公然营销鸦片。你才是货真价实的有罪佞臣!我等出以公心,制止了你的不轨行径,阻断了你的不义之财,难怪今日你要借不实新党之罪,陷害忠义之臣,鬼蜮伎俩昭然若揭。”

  煜敦被驳斥得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喝令衙役:“把罪臣羁押大牢,关陧了看你还嚣不嚣张。等钦差到了,有好戏让你演。”

  洪尘庵被羁押到府衙监狱,等待钦差勘审裁决。

  上官花焦急的等了一天,不见洪尘庵回转县衙,情知不妙,便先到府衙探听消息,方知洪尘庵已被煜敦羁押候审。而后匆匆赶到督府,大门已被军士封锁,声言郑巡抚闭门思过,暂不理事。上官花一时乱了方寸,不知所措,忐忑不安地折回黄梅剧场,找表兄刘立松商量对策。

  夜深,秋风瑟瑟,细雨绵绵。洪尘庵伫立狱中,凝望铁窗外,久久难以平静,忽记起刘后村《贺新郎?九月》词,颇合此时情境,默默吟唱,以释苦愁: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鸿北去,日西匿。

  吟罢,长长叹息一声,当今天下大乱,山河破碎,哪里经得起朝廷内乱。康梁维新变法,原本无错,自古至今无有百年不变之法,纵观世界诸国,皆以变法而强,中国积弱于此,不变法则必亡。可怜皇上无兵无权,依仗几位热血书生,莽撞行事,视变法为儿戏,反生祸端,误了救国之大计。岂不知社鼠城狐,猖獗横行,要改旧制,夺其权柄,褫其富贵,他们自然会以死相争。唉,万事悠悠,成败待谁评判?

  人在落魄的时候,回忆往事能够获得一些精神解脱。自己是家中独子,父亲视为掌上明珠,少年时父亲经常带他游山玩水,故乡的山水深深镌刻在心中,如今又像水墨画一样,一幅幅浮现在脑海上……

  清水江上,白帆点点,碧波浩淼,江畔古樟,虬枝四逸,浓荫如盖,有墨客拟一上联刻于碑上:樟树临江,鱼游枝头鸟宿树。广征下联,但无人能对。这有诗有画的意境,令他流连多年。

  江心绿洲,有如仙境。平沙镶边,宛若金环,芦苇萧萧,绿浪翻滚。渚鸥沙鹭,双宿双飞,柔桑艳桃,红肥绿瘦。竹篱茅舍,隐约橘林,鸡鸣犬吠,缠绕炊烟。一派世外桃源的宁静气象。

  某年重阳节,到玉华山登高眺远,兴致勃发,竟不知天色已暮,无奈夜宿石城庵。寺前俩石峭削如门,入内则豁然开敞,四周攒峰壁立,俨然城墙。夜半钟磬隐约有声,山涧鸣泉叮咚作响,松风飒飒来梦中,归鹤悠悠惊落叶。幽梦中竟如临仙境。

  最难忘的要算香樟八景,古镇归帆、玉峰晴雪、慧刹青松、龟石春涛、金凤朝阳、潇江渔芦、平汀落雁、蛟溪夜月,每一处胜景,都是一首乡情浓郁的山水诗,令游子如数家珍。

  归去来兮,美丽温馨的家乡。身陷囹圄的南寇常怀退隐山林,回归故里的强烈愿望。洪尘庵感概万千,思绪翩翩,赋成七律一首:

  归来江上看青山, 种柳成荫渐可攀。

  旧梦任随流水去, 此身相伴白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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