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爸爸有我和大姐照顾,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只管顾你的工作,家里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刘芳菲用轻松的语气说。她很清楚,就算表现出不乐意的样子,弟弟还是要走的,又何必让他走得不开心?爸爸的身体要恢复到能够自由走动,说不定需要多长时间的。刘芳菲心中发愁,要是没有别人帮忙,妈妈一个人是不可能搀扶起爸爸的,这样一来,只有她和大姐无论是谁都要有一个人留在爸爸妈妈家,和妈妈一起照顾爸爸。而她们两个人也只有轮流来爸爸妈妈家了。
刘芳草用手把额头上的头发撩了一下,她垂下了眼睑,若有所思。刘芳泽和刘芳菲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尤其是刘芳泽,更是忐忑不安。看着姐姐,刘芳泽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大姐不愿意照顾爸爸吗?可是,据他所知,大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的,她绝对不会因为他要走就抛下爸爸也要走的,那么,她在想什么?刘芳泽定定地看着大姐,更是不安了。
刘芳菲也不知道大姐为什么在听了弟弟的话后,不言语的。是她不愿意让弟弟走吗?是她不愿意照顾爸爸吗?大姐不是这样的人啊。当然了,当儿子的在爸爸病重的时候抛下不顾,是有些说不过去。现在是有她和大姐的,如果大姐和她都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弟弟又该如何?虽然大姐确确实实是很好的人,但是照顾一个因为脑血栓造成半身不遂的人,那不是开玩笑说说就可以了的。她的心中又何尝不是暗暗地发愁?只是,她不能说出来而已。可是,要是大姐说也不能留下来,她又说什么呢?刘芳菲心中暗暗思量。
空气在突然沉默下来的姐弟三个人中间凝固了,似乎是有一股寒潮冻结了他们。因为爸爸的病,各怀心事的三个人仿佛在一霎那连亲情都淡化,他们之间冷漠而疏远了。
半晌,刘芳草抬起了头,她看了一眼弟弟和妹妹,看出他们的内心都是不平静的。她幽幽地说道:“刘芳泽,你自己该什么时候走自己决定,这里有我和你二姐在,你不用担心。你二姐要是有事的话,也先回去,我留下来和妈妈一起照顾爸爸。我们都知道,爸爸的这种病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好了的,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自己行走还说不准。而且将来他是不是能够自己料理了自己都是一个未知数。医生不是说了吗?回家以后还要输液的。我们是在爸爸完全没有了危险的时候让爸爸出院的,这样不过是为了能在自己家里什么都方便些,回家输液也需要很多天呀。然后,还要帮助爸爸锻炼身体,这时间就很长了。”
刘芳泽知道是这样的,姐姐的话每一句都让他感到不自在,就像是一记锤子不轻不重地地敲击他,不是为了让他痛不是为了让他痒恰恰是让他不舒服的,他心中说不出的不舒服。但是,他觉得无法说出什么,只是点点头,说:“是的,我也知道爸爸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既然你知道,刘芳泽——”刘芳芳接着说,“你该怎样就怎样,也不能因为爸爸的病影响了你的工作。我和你二姐都没有正式的工作,所以我们比你有空,咱爸就让我们来照顾。”刘芳草似乎很难过,她幽幽地说道,“做一个人,不能只想着自己。从大处来说,要为社会做些什么,从小处来说,要为家庭做些什么。我和你二姐上学不多,没有能力为社会做什么了,所以你就该多承担一些社会责任,把我和你二姐的那点也做了吧。我和你二姐来承担家庭的。”说到这里,她笑了。
刘芳泽和刘芳菲也笑了,他们都明白,这个时候刘芳草扯到这个上面,只不过是为了让刘芳泽走得安心。刘芳泽在笑,心中对姐姐的理解生出感激。
“本来,大哥也是大学生的,可是……”说起了大哥,刘芳草的眼中蒙上了泪水,“大哥是一个正直善良很有能力的人,可以说我们兄妹四个中大哥是最聪明的,他要是活着,确实能干好多我们干不了的事情,只是他不在了,刘家就靠你光宗耀祖的了吧,所以你还是好好干你的工作,家里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操心也不解决问题。”
刘芳草说了很多,她不知道她说得对不对,她心中很乱,也闷得厉害。她觉得她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怎么说。
“就是,刘芳泽,大姐说得对,你该走就只顾走你自己的,家里有我们两个呢。”刘芳菲说。有时候,她觉得她也想说很多话的,但是说不出来。那些话翻来覆去堵在喉咙里,最后还是被她咽下去,她无法表达。但是,她从来都是用最直接的语言表达她的意思,没有修饰却很明了。
刘芳泽用感激的目光分别看了看两个姐姐,他知道她们都在为他着想。
“我知道我走了是不对的,把爸爸扔给你们照顾,——作为一个儿子,是不孝的。”刘芳泽很惭愧地说。
刘芳草却笑了,她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呀。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的,你为国尽忠了,就无法在家尽孝了。我们知道你如果在家的话,会把爸爸照顾得好好的。……你身不由己的,我和芳菲又怎么会怪你把爸爸扔给我们呢?”
空气沉闷到压抑,刘芳草尽量用调侃的语气说,她不愿意让这阴霾的乌云压在每个人的心中。
但是,她有更重要的话不得不说。——该怎么说?刘芳草心中乱极了。
爸爸明天就要出院,后天刘芳泽就要走了。他们姐弟聚在一起是商量爸爸的事情。妈妈在医院照顾爸爸的,所以他们才有机会聚在了一起。也许,错过了这个机会,三个人再聚在一起就困难了,该说的话无论怎么难都是要说的,刘芳草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