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还真不是一般的冷,阿宁咬紧牙关想。
“嗯,明日就抵达京城。”
阿宁偏头,问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
“别再拿你这把破扇子扇了。”阿宁粗鲁的一把夺下,“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冷死了。”
说着还配合的吸了吸鼻涕。
“……”
原千朔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咽下口水消化了她的粗鲁相对。
“你将扇子展开,看看。”
阿宁奇怪的扫了他一眼,随后依言打开。
扇面上是一副水墨画,远山绿荫下,模糊的轮廓手中执萧,长发披散在身后随风飞扬。
那只是一个简单的背影,但挺拔有力,宛若青松。
……是个男子。
画的右边题了首诗,写着:
灼玉渡酒,碧兰横陈,
幔纱飘摇帝王宠。
华容殆尽,银樽失泽,
冷烟处处是寒香。
未待青丝染白霜,
榻下已人去茶凉,
枯枝藏箫声,
哪夜堪伤?
落款处,原千臣。
“这……这是?”
阿宁看完后,错愕的抬头询问原千朔。
“当年桑南之行,九弟赠的折扇。”
原千朔看着这把普通的扇子,眼中霎时满是怜惜,好像它是世间少有的珍宝。
阿宁看得出来,他很在意这个东西。
若非如此,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么一件不起眼的配饰呢?
“阿宁,七哥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老皇帝重病卧床不起,九弟在这时回来的确不是巧合,但你信七哥,九弟他从没有和任何人争抢什么的心,也绝不会威胁到我们。”
阿宁顿时泄了口气,但心中的忧虑却并未少,“九皇子怎么想还未可知,可楚皇后明显不是这么打算的。”
单单是对原千臣的那份在意便可判断的出来。
楚皇后对太子和原千朔都是客客气气的,虽有尽到关怀的责任,但是情感始终没有抵达眼底,充满了疏离,可是一提原千臣,楚皇后连眼角的细纹都是舒展开的,眼中有深切的挂念,真挚的心疼和即将久别重逢的欣喜若狂。
最真实的情感永远都是遮盖不住的,即使是在她一个外人面前。
所以阿宁怀疑九皇子此时回京应是与楚皇后有关。
至于为了什么,就更清楚了。
“七哥,九皇子和楚皇后是什么关系?为何会那么关心他?”
原千朔被勾起了往事的回忆,厌恶的直皱眉头。
“这折扇上的诗,你看过了?”
“……嗯。”
“感觉怎么样?”
阿宁想了想,道:“感觉很悲伤,很心疼,一夕帝王宠,一朝冷弃寒。”
当花容一失,谁也躲不过被遗忘的命运。
然后便是青瓦高墙锁深宫,一人独守发成灰。
自古以来,这便是宫墙深院女子亘古不变的必然悲凄。
“九弟的母妃是楚皇后的亲妹妹,一位容貌过人且相当有才情的女子,只是可惜,可惜早年便郁郁而终了,只留下三岁的九弟经受宫中的尔虞我诈……”
听到这儿,阿宁终于知道原千朔为何独独对九皇子与众不同了,老皇帝的儿子不多,但女儿不在少数,原千朔没有一个亲近的,却视九皇子所赠之物如若珍宝,原来也不过是身世相近,惺惺相惜罢了。
“七哥,九皇子既然年幼丧母,老皇帝为何还忍心将他送去桑南?”
原暝焕自己也是年幼离家在外,难道不知道其中苦楚吗么?
不过三岁孩童而已,心智都还尚未成熟……
“他有什么不忍心的,你七哥的那位父皇,心比石头还硬,除了对他心中既定的储君有丝丝关心外,其他儿皆视作地上的尘泥,稍有不顺心便肆意踩踏,已经习惯了。”
除了心疼阿宁不知道该安慰原千朔什么,她没有父母,从小到大来自他人的也是除了冷漠就是伤害,直到遇见师父黑蛏,那个男人虽然嘴巴坏点儿,但是照顾她,保护她,理解她,无微不至。
阿宁将他当作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以致从来没仔细想过那些从来没机会得到的父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涩是甜?是让人渴望拥有还是避之不及?
“七哥,他真有这么糟糕吗?我是说,你父皇。”
若是原暝焕真如原千朔所言,是个完全不顾念亲情,狠绝心硬的男人,那云宁公主当初一腔情深为何偏偏只愿交给他,而不是别人?
虽然倾付所有的后果让人唏嘘。
“七哥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母后当初誓死跟随他是因为他重情重义,可后来,仇恨抹杀了他所有的良知,母后的死他逃脱不了罪责,九弟母妃的死……亦然。”
原千朔的脆弱总是在不经意提及云宁公主时避无可避,仿佛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如影随形。
阿宁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将深黑的外衫脱了下来,搁在围墙上。
一袭简单清雅的白纱裙在凉风中微微荡起,领口的金丝花纹称得她脖颈如白天鹅般优美纤细。
“七哥,我这样穿好看吗?”阿宁侧首唤了声,“原本是想拒绝的,可皇后娘娘今天特意帮我挑选的,不好推辞。”
“……”原千朔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呆呆的双唇半张着。
“七哥?”
“……”
“不,不好看吗?”
久久没有回应,阿宁尴尬的脸开始发烫。她心想,早知道不好看就不穿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正在她独自懊恼之际,一双大手倏地伸过来将她揽进了怀里。
那么猝不及防,那么……熟悉而温暖。
而原千朔心口就像突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很充实,很舒服。
细细品味,才发觉,原来是幸福和感动。
他将脸深深的埋进女子的肩窝,感受一丝丝朦胧的湿润渗入纱衣,无声无息的消失,他想,三年来,他竟从未如此安心,放心,真心。
嘶哑的声音模糊传来,他说:“阿宁,很美。”
还有,谢谢你。
这么温馨的一幕,恰好被下面路过的两人收入眼底。
“呦,这怀王可真是好兴致啊,大半夜在高台上风流不说,难道他们就感觉不到这凛冽的寒风么?”陆明七边调侃边侧首看向身边的白袍男子,“公仪你说呢,我们要不要上去凑凑热闹,你不也正好找他有事么?抓住把柄威胁一番,说不定不费什么功夫就成了。”
公仪舒死死盯着那白色的身影,虽然相隔甚远,但依然熟悉的一眼便可认出。
“公仪?”陆明七看他握得紧的发紫的拳头,急问:“你怎么了?”
“……”
清冷月光下,那绝色倾城的容颜,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