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被遣散回家，只余原千朔，阿宁还有太子在伏龙殿外等候。
老皇帝晕倒了，太医们受传唤匆匆赶来涌了进去，殿内尚有楚皇后和凉贵人陪着。
太子在外面一脸焦急和担忧的来回踱步，眉头拧的紧紧的，“唉，不知父皇怎么样了……”
隔三差五的还会向殿内张望，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阿宁见状不屑的撇了撇嘴，有些恶心，索性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相比之下原千朔就很是不孝了，二郎腿一叠坐在椅子上，还时不时的展开折扇自以为很潇洒的扇风。
季候已然深秋，天气虽不算寒冻却也已经很凉了，随身带把折扇他是不是有病啊？
阿宁实在看不下去了，重重咳了两声，提醒了一番。
好歹注意些吧，这可还在皇宫呢，里面躺的是您亲爹。
然而这一咳没引起正主的注意，反而使得太子微微侧目。
那双平素温和含笑的眸子在对上阿宁的那一刻瞬间如蒙了层单薄寒冰，阴冷的让人窒息。
阿宁不惧的回望。
四目相对，火花飞溅，凝滞的空气一瞬间也紧张了起来。
“秋儿，朔儿——”
楚皇后从偏殿走了出来，一脸凝重。
原千秋立马收回目光，换上忧心的虚假面孔，回头疾步迎了上去，“母后，父皇怎么样了？”
楚皇后看了看身后的原千朔，低声道：“太医诊断过后，说可能是以前数次中毒留下的后遗症。”
“可能？母后，可能是什么意思？”
楚皇后伸手安抚的拍拍太子的臂膀，“意思是，他们也查不清楚病因。”
“这帮庸医，简直就是废物。”太子难得的脸上怒气尽现，咬牙切齿。
“皇兄先别急。”原千朔懒懒的踱着步子走过来，象征性的问了一句，“母后，父皇他身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楚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后才缓缓道：“你父皇之前总说手指疼，太医说是旧伤复发，可这段时间……却又开始头疼了。”
此话一出，原千朔瞬间沉默了。
而阿宁也蓦地想起了老皇帝原暝焕年幼时在大雍被断掉的那根手指。
楚皇后仿佛早有预料，便继续往下说：“母后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伤寒，吃些药就过去了，谁知今日愈来愈严重，方才你们父皇疼得甚至用头磕床柱，太医们废了好些气力才止住的。”
“这么严重？”太子慌乱的声音相继传来。
原千朔的表情也在那一瞬间有了细微的变化。
楚皇后点点头，“现如今只有服用一些镇定安神的药，让你父皇尽量不要太清醒，痛楚还可以缓解一些。”
“可是……”
楚皇后不容拒绝的打断太子，“所以，这几日朝堂上的琐事秋儿你身为太子就多分担些，若非重大的决策，就不要去打扰你父皇休养，朔儿你也收收心，多多帮衬着你皇兄。”
这话都出来了，原千朔再叛逆自然也拒绝不了，况且他向来对楚皇后又敬又怕，也是不敢推三阻四，拿以往搪塞别人的话来应对，所以只能躬身应了。
阿宁自然是喜闻乐见，但太子就未必了，从那紧攥的几根手指就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满和忿然。
“对了，这位阿宁姑娘本宫看着倒是亲切，近来身边恰好也没个知心解闷的人，阿宁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话，这几日就留在宫里陪陪本宫，怎么样？”
楚皇后嘴角淡淡勾起，眼中情绪高深莫测。
原千朔下意识就要推阻，却被阿宁抢先了。
“皇后娘娘厚爱，是阿宁之幸，岂敢不从？”
楚皇后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你这就随本宫走吧……”说完转头便欲离去。
“儿臣恭送母后——”
阿宁越过太子和原千朔，立马跟了上去。
走了两步后，楚皇后似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本宫差点儿忘了，朔儿要是不放心你这侍女，就也宿在宫中吧，这样处理起政事还方便些。”
原千朔为难了，“母后，儿臣……”
“不得推辞，你上次被你父皇责罚，来去匆忙也没去看望母后，母后心里可是憋着气呢，这次便多待几日吧，正好臣儿也要回来了，你们三兄弟也借此机会聚一聚。”
原千朔咬了咬牙，吞吐了好几次才妥协道：“……儿臣遵命。”
楚皇后满意的颔首，这才启步离开。
阿宁随着回了鸾凤殿，殿内金璧辉煌，高贵雍华，完全就是一国之母的标配。
可惜了，云宁公主也曾住过这里，却并不长久。
那个被情深伤的支离破碎的女子，不向往这一殿的荣华富贵，贪恋的却始终是唯一残存的那些曾经的美好。
“怎么？对这鸾凤殿有什么感触吗？”
楚皇后依旧神情淡淡，看不出一丝情绪，但尾音的异样却很是明显。
她不快乐，阿宁如是想，虽拥有一身荣华，手握六宫大权，但这东楚皇后她当得并不快乐。
回头，轻声问：“娘娘是想听阿宁的实话么？”
楚皇后先是一惊，随即饶有兴味的颔首，“自然。”
“……”
“阿宁觉得这宫殿就像一个用荣华和权利打造的金笼子，一旦进去了便衣食无忧外人艳羡，但代价却是自由，外面的人总是不明情况撞的头破血流也想进来，可他们却不知道，时间久了，里面的人想出去却出不去。”
楚皇后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眸中染上了一层伤心。
“是啊，只有进来之后才会后悔……”
“可是却已经晚了……”
阿宁就这样看着端庄高贵的皇后娘娘像个无助的姑娘一样伏案伤心，她不禁想，楚皇后这是在后悔自己当初的年少冲动吗？还是那时的记忆悠远却锥心？
“皇后娘娘，您没事儿吧？”
“……”
“臣儿就要回来了，本宫其实应该开心的。”楚皇后说着拭了下眼角的晶莹，“对，开心，放心吧，本宫没事儿。”
臣儿？
这是阿宁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却都是出自楚皇后之口。
之前说他和原千朔还有太子是兄弟，那么——
这个楚皇后口中所谓的臣儿便是那个被贬去桑南的九皇子了？
阿宁也是不久前听临风提起过，说老皇帝育有三子，老幺排第九，很小的时候就被贬去了偏僻的桑南之地，具体情况阿宁没细问，故而也不甚清楚。
不过，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回来了？
还是恰逢老皇帝重病之时？
第八十四章深宫怨
“九皇子就要回来了。”
暮云楼观望台上，清冷月华倾泻而下，凉风也肆意侵袭着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