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千变万化之所以能令徒弟们的攻击魔法全部失效，恐怕是事前就预测到他们会使用何种魔法。
几乎没有魔导师精通所有魔法，诺特的徒弟们也都有各自擅长的魔法。
即便要防御所有攻击相当困难，但若限定种类的话，就有几种方法可以防御。他之所以会毫无防备地承受攻击，恐怕也是因为有对策吧。
我要主动出击。那个把我当成兔子研究者瞧不起的男人……我要杀了他。
诺特斩钉截铁地说完后，徒弟们纷纷吓得肩膀一抖。
他们的眼神充满畏惧，但没有人做出可疑的举动。
不对，诺特原本就没有自信能看穿谎言，毕竟他至今从未怀疑过徒弟们。
他一边确认爱杖的手感，一边在屏息等待审判时刻到来的徒弟们之间绕了一圈。
或许是再也按捺不住沉默，现场资历最老的二弟子开口说：
那、那么，师父，您说的朋友……是谁呢？
真可恨……居然没露出马脚。算了……
诺特早已下定决心。
他确实没有看穿谎言的能力，但既然无法分辨——那把所有可疑的人通通处理掉即可。
诺特对徒弟们毫无感情，既然从事这种研究，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研究进度或许会因此延宕，但成果都已深植于诺特的脑海里，而且还有索菲亚在。只要能除掉天敌，要重振旗鼓并非难事。
……咦？
挺直腰杆的二弟子，忽然瞪大双眼。接着他整个人瘫软在地。
现场无人发出惨叫，只传来沉重物体倒地的声响。
这下子内奸就消失了。研究的存在已遭人知晓，徒弟们也几乎全数丧命，不过这场战斗尚未结束。
等索菲亚回来后，就重新来过。相信千变万化很快就会得知帮手的死讯。
等到下次再碰面时——就是千变万化的死期。
诺特在已无任何动静的房间里，以冷酷的眼神看着这群被自己用魔术打倒、毫无反抗余地的徒弟们。
§
诺特因为侦测入侵者的警戒魔法，捕捉到一阵微弱的脚步声而抬起头来。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眼下的黑眼圈，都显示出他累积了多么深沉的疲劳。
不过相较于那张精疲力尽的表情，诺特的眼里却充满斗志。
知晓这个据点的人，就只剩下诺特与唯一一名徒弟。
索菲亚，你回来啦。
是……我回来了……师父。
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灰色朴素长袍的女人——索菲亚。
她那头如火焰般鲜红的头发被压在帽子里。美丽的蓝色眼睛和虚幻的容貌，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技艺高超的魔导师——也不像是个研究禁忌的魔导师。
索菲亚应该才刚回到帝都，身上还穿着旅行装束，背上背着一个大包。
索菲亚。索菲亚布莱克。
在诺特科库雷亚长年教导的魔导师中，她是最有才华的女性。
她拥有天赋异禀的才能，只要再过几年，她应该就能超越诺特。
即使现在还没有累积经验，她有时也会展现出连诺特都感到佩服的灵感。那是世间绝不会给予好评，甚至会被封杀的灵感。
而虚空之塔应该会充分培育她的才能吧。
抱歉突然把你叫回来，有敌人。
诺特师父……悉听尊便。
尽管没有理由，休假中突然被叫回来，索菲亚的表情也没有责备的意思。
她用平静如湖面的眼神仰望着诺特，简短地问道：
其他人呢？
……有内奸。已经处理掉了。剩下的只有你。
索菲亚的眼睛微微睁大。
动摇只有一瞬间。她的脸颊微微抽动，小声恳求道：
那个——我可以……收下尸体吗？
…………之后再说。现在先处理这边。
立刻被抹去的那抹笑容确实是笑容。
索菲亚和其他弟子的关系绝对不差。但即使如此——面对共同研究的师兄弟之死，她最先表现出来的感情是好奇心，而不是悲伤，这是其他弟子身上看不到的。
纯粹的求知欲有时会无限接近恶意。这种偶尔会显露出来的，与常人相去甚远的感性，是诺特科库雷亚对索菲亚评价很高的原因之一。
听到师父的话，索菲亚把包放在地上，恭敬地点头。
我明白了。师父，在您开始说之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为什么？
现在是分秒必争的状况。虽然千变万化还没有闯进这个据点，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诺特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索菲亚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露出浅浅的微笑。
师父看起来有点累了……我带了巧克力当礼物。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说吧。
53最坏，最坏
只有倒红茶的咕嘟声回荡在收拾干净的房间里。
苏菲亚应该也明白现在事态紧急，但她的表情却一如往常。至少表面上保持着冷静。
诺特也跟着恢复了冷静。
魔导师必须随时保持冷静的思考。魔术的威力会受到精神状态的影响。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有时甚至无法发动。
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发现全身沉重无比。是因为兴奋和愤怒而忘记了吗？还是说，自己也对千变万化感到恐惧呢？
至少，苏菲亚应该一眼就能看出诺特的表情非常疲惫。
苏菲亚在诺特面前放下装着红茶的杯子，以及不知从哪里买来的、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她到底去了哪里……诺特皱起眉头，但没有人能预料到现在的状况。不如说，既然已经洗清了内奸的嫌疑，离开帝都或许可以说是幸运的。
他们没有用共音石详细说明，这是为了避免情报泄漏。
诺特向坐在对面的苏菲亚简洁地说明。
上头的人已经派了宝藏猎人前往白狼之巢，我们的存在已经曝光了，如今正被追缉中。
这是一个月前完全无法想象的最糟情况。
虚空之塔是个庞大的组织，拥有权力、财力与武力，但这次的实验绝不能公诸于世。
不，真要说来是绝无可能曝光。扰乱部分地脉令魔力元素产生偏移的技术，是诺特科库雷亚毕生研究的集大成，就算突然出现强大的幻影，一般也不会认为是人为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