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颐正不放心,想追上去,忽然重光峰来了人,说“古颜姑娘请先生回去商议要事”,他只好作罢,打算先回去见了古颜,再赶去陈村,段无鱼加上寇一华,抵挡白狼一阵应该可行。
解颐心里装着事,匆匆的赶到重光峰了,古颜已在内殿等他,观觑着神情阴郁,料想她心情不佳。
古颜跟段无鱼再次相遇的不欢而散,非但没有使她在段的劝诫下暂时松懈,反使她越发怒火焚心,她自问,从想为母报仇,却被压制到走投无路,逼上梁山,从观到妖族为祸,到决心除妖灭邪,当中无论她有没有私心,初衷总是善意的,却被段无鱼指责自己不顾人间太平,可是这太平从来不是她打破的呀,非常之时用非常手段又有什么不对?
古颜坐在座上,怀抱着李耕送来的那册《人间诗话》,透明的指尖击打在上头,发出轻微的,只有她自己听得到的声响来,“叮叮叮”的一声声敲击在她不平静的,躁动的心上。
“我收到消息,说白狼找到朱雀了,在陈村的陈公庙,它办事我不放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去吧。”见到解颐来了,古颜勉强压制着内心的不快,语气平和的说道。
解颐听着,默然不语,迟迟没有动作。
陈公走得慢,那会儿段无鱼甩开他的手赶到陈村去了,陈公还落在后头,他筋骨不利索了,悠悠的走到自己面前来,说,“解颐先生,你们打败了赤霞峰,赶走了朱雀,以为从此人间就太平了,可是你如今再看看这人间,他到底太平了吗?”
解颐忽然听他这一问,一时也有些懵住了,最近要救人,要救妖,要抢在狼妖前头,他忙的不可开交,没有一刻能闲静下来,想想,这究竟是怎么了,是为什么,此时听陈公这一说,倒真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
“朱雀说了,她这回经此教训,以后是断然不会再轻易视人命如草芥,如果她能有条生路,以后一定跟人族和平共处,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她,可是看看这人世吧,”陈公叹了口气,“既然后门来的狼,比前头的虎还难伺候,想想,不如信她一回,反正总归不会比现在还糟透了,再说,哪怕能平静得一时,又有许多无辜的生灵能免遭屠戮,那让她多喘口气又何妨?”
“陈公这话说的透彻!”言语如当头一棒,把解颐打醒了,他险些就不知道自己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了,陈公这么一说,他才猛然有所醒悟,杀妖并不是目的啊,拯救这满目疮痍的人世,使天下安定下来,喘口气,让他能有片刻的休养生息才是他从来心中所想啊,然而此刻,他尽沉浸在杀妖杀妖的行径中,迷失了方向。
“难怪您愿意远道而来,为朱雀求助!”
解颐此时立在殿中,听着古颜下着命令,眼前还记得陈公当时为自己的醒悟面上露出的欣慰,“希望老朽不虚此行啊!”
他深深记得陈公那番话的每一个字,字字珠玑,句句在理,他心中从茫然到清明,这些波涛骇浪此刻都化成了古颜命令下的缄默,无声的表达着反抗。
古颜疑惑着,将怀中捧的小木匣放置一旁,走下座来,又走到他面前,细细打量他的神情,竟发现他今日显得轻快了一些,自虚见先生走后,他终日沉郁的脸上,于此时有了缓和。
“你动摇了?”古颜眸光略有失意流露,如今,解颐已是最能帮得上自己的,她得紧紧抓住与他志同道合的信念,彼此捆缚,才能将他收为己用,然而……
解颐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说她,他沉沉吐出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古颜,算作默认了。
“又是那些安定天下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如果姑娘觉得这些话都是用来做冠冕堂皇的门面话的,那我们如今做的这些到底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