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妖诉说着流亡下山后与同伴的悲惨命运,又仍感知于解颐能不计前嫌,出手相助,朱雀听闻,一时也是感慨万千,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亦叹息着说,“没想到将我们逼上绝路的是人类,如今对我们施以援手的,还是人类。以后我若重掌赤霞峰,须要好好审理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了,不应轻易与他们为敌。”
“总算你现在想通还不晚,这些狼妖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神君若能真心悔悟,以后与人族和平相处,总比任这些禽兽肆意屠戮人间的好。”
陈公见朱雀肯说出这番话,颇觉欣慰,想想前门去虎,后门迎狼,人间灾难频频,若朱雀真能幡然醒悟,斩尽狼妖,再与人类和平共处,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正说着,忽然一只假寐的狼妖趁机悄然逃跑,被朱雀锐利的眸光窥见,就要去追,无奈胸口剧痛,无法成行。
“糟了,万一它回去寻来帮手或告诉古颜和白狼了怎么办?”兔妖吓得直嚷嚷,脸都煞白如纸。
幸得陈公闻听了朱雀的悔过,此时想到狼妖平素对人族也是百般欺压,一时勇气倍增,慷慨激昂的拍着胸脯只说,“我去抓它!”说着,一下子便追出去了。
古颜这晚则又奔去了李家,如今段无鱼设的结界对她而言无疑小菜一碟,她只消稍动真气,顷刻便闯过去了。
等她飞身上檐,欲潜进秦可心屋里时,前院里立着一个男人,廊上的灯照见他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十分儒雅,人到中年,却不是李耕,那即是……李慕唐?
这个男人多年只留存在了风言耳闻中,是一个名字,也是一个符号,唯独不是一个真真切切,活生生的有温度的人。
然而,他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在见到寇一华为寇兰可以生死不计,舍命以求时,父亲这个词,于她则是漫长的陌生和使她命途多舛的罪魁祸首。
你若问她有没有过希冀,她是无从答起的,当她为生存辛苦奔劳时,她无法不渴望有片遮风挡雨的家,当然,如今,她不再需要了!
可是若说有什么怨恨,她此时这样远远看他一眼,是没有的,她迟疑良久,此刻下去,与他该说什么,该如何面对和应付,这个与自己陌生又无关的人?
思来想去,则还是翻身走了,缓缓走在无人的深夜,步子踏着踏着,忽觉迷茫,她生性固执又倔强,凡事都想有个清晰肯定的答案,那她今晚这样来到李家究竟是做什么的?又因为什么原因要退却呢?
她望了望前方的路,通往黑暗的未知,回头的地方,则有光,往前走一步,或往后回头,此时好像怎么做都不对,不行,为她结束这份纠结的,是李耕,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在后头喊她,“古颜。”
这声音听着平和一如既往,那么,他是……不知道自己对秦可心做的事情,还是……他真能够如此的理解自己做下的每一件事,哪怕那对他而言是伤害?
李耕朝她走来,递过手中捧着的小木匣,他后头是家门口悬的灯,前头是黑夜,这光亮的差异,使得古颜自对面看他,看不清他的脸,他的神情,皆隐在阴影里了。
古颜接过木匣来,打开,是一册《人间诗话》,是王华维先生的著作。
古颜这才记起,自己初与李耕相识时,他错拿了自己的读书笔记,想来是在上头看到了自己的读书感悟,而她所有的书,又皆被他的母亲付之一炬了,因此才想补偿她一些吧。
“有心了。”古颜心中不可谓不感动,她抚了抚那书页,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她曾经也只有在那堆书里,才能求得半刻安宁。
“王华维先生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