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朗爷,当你收到这封迟来的信函时,我应该已经坠入无穷的虚无之中了。你放心,我不会就这样痛苦地被一头狼咬死,我一定会先给自己打一针麻醉剂,在我睡得很死、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时候,结束了我罪恶的一生。
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将你放走,将你抚养成人。
一直没法想象,当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时,会是怎样的模样,你会不会痛恨我,我的这一双手,有意无意地伤害了许许多多人,许许多多家庭。我破坏了许多东西,是,陈村那把火是我放的,那公交车也是我毁的,这么多年来,我抱走了不止一个小孩,我捕捉了不止一头狼,我知道朗爷能有今天,我是最大的功臣,我对不起很多人。
我还记得把你放出来的那一刻,你像是被逼上了绝路的小狼崽,拼了命地想要将我打倒,你那架势,简直就像是要咬破我的喉咙,可你最后还是屈服了。呵,你来到我家,我老婆很喜欢你,每天都按着你喜欢的方式来。
小朗,我求你,不要告诉她,我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她这一生都要毁在一个坏透了的男人手里了!……
……
放下吧。
忘掉你的过去,不要掺和下去了,他是怎样的人哪!他是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的人哪!别和他硬碰硬,你斗不过他!这些年来他的基础建立得够深了,就算你帮了警局的人,就算你亲自指证他,你还是不能伤他一根头发……
听我一句劝,带着你最爱的人一起过最幸福的生活吧,你们俩都不要再岔一只脚进来了,别趟这趟浑水,你们阻止不了他……
如果你未来见到一个叫何方圆的人,请帮我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我欠他的。
……
朗靳廷没有再看下去,他将这封长长的信胡乱地塞回信封里,再将信封塞进那快递包中,他简直难以相信,从小将他抚养成人,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住的人,尽一己之力满足他所有渴求的人,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在这个世上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丧尽天良的人。
他对所有人都心狠手辣,唯独对他朗靳廷屡屡仁慈。
“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写信?!”他烦躁地把快递包向前一扔,在半空中划了一条无形的曲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垃圾桶里,强迫自己把脸别到一边去。
真是可悲。多少人稀罕着你去死,而我却希望你苟且偷生。
老陈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第82章:朗白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前,白色的餐巾塞在衣服的领子上,他举止优雅,左手握着银叉,右手推动着银刀,两眼的目光落在白瓷盘上的牛排上,正专心致志地切割着那五分熟的肉,身子坐得挺直,像是来自王室的贵爵。
餐桌却是棕褐色的古董桌,中央有镶嵌着一块圆圆的、白得透亮的薄玉。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桌前,可餐桌上却摆着两盘牛扒,一份切开的肉里还隐约透出血红的色泽,另一份早也切好了一块一块,每一块肉都是熟透了的。那张椅子上没有人,只有那男人安静地切割着牛扒,餐厅里响着银刀摩擦白瓷盘发出的响声,一下一下地,站在外面的人冷不防地打了个颤。
二月艰难地过去了,可潮湿的回南天卷土重来,还夹杂着一阵阵密密麻麻的雨,雨滴哒哒地落在城西旧城区的土地上,湿润了红砖色的土壤,也湿润了周遭郁郁葱葱的树木。旧城区已经荒凉了下来,除了大片草地以外,就只剩下一栋仿佛上了些年纪的别墅。
说是旧城区,其实也不过一个两个广场的大小。
这片大地,从它兴盛繁华到它衰败荒芜,只有朗白见证了,渐渐地,政府废弃了这块地,人们也逐渐不再来这里,它慢慢地被当成了朗白的私人财产了。他经常站在别墅的二楼阳台上,望着他的狼只在草地上闪电式的奔跑,去追逐他事先放下的鬣狗。
这栋别墅十分安静。
静得犹如墓地。
一看就知道缺乏打理,别墅的围栏内并没有花花草草,只有几个彪形大汉直挺挺地站着岗,偶尔还四周走动走动,就像是被谁上了发条,不停地绕着别墅转。
“废物!滚!”一声怒吼从别墅里传来,门外的几个彪形大汉吓了一跳,又恢复了镇定,他们早已见怪不怪,这样的叫骂声经常时不时就传来,毫无预备。
朗白已经走出了餐厅,他双手插着腰站在客厅处,两只眼睛睁得圆滚滚的,怒视着站在他身前,紧紧低着头的陈阿诚。坐在餐桌前的优雅姿态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粗鲁。
客厅的每一物件都显得十分昂贵,但上方却沾染了些许灰尘,像是被丢弃了好长一段时光似的。五个健硕的少年全都在待在客厅,两个蹲在棕色的皮质沙发上,一个蹲在冰凉的木纹瓷砖地板上,还有一个靠着墙壁、直挺挺站立着。他们的眼神都是凌厉的,却有一种埋藏得很深的空白。
少年们的仪表已经全都收拾过了,指甲剪短了,头发修过了,但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还是野蛮得让人头疼,清一色地赤着脚,蹲在沙发上的那两个,脚趾紧紧地抓着沙发的皮,像一头狼紧紧地抓着什么一样。人的模样,可骨子里依然是充满了狼的野性,他们难以驾驭,却又对朗白十分服从。
窗外,一头狼正窥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它冷冷地瞪着,警觉地竖着尖尖的耳。它全身的毛发几乎都是灰色,但明显还是稍微带着些白色与黑色,它的体型十分巨大,比北极狼要重上10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