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蒙在他脸上的面巾微微的动了动,想象得出在那面巾之下抽动的嘴角,但那绝对不是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笑是在制皮工厂里,可怕的刹那,令人胆寒犹如一道冰刀闪电般穿透你的全身,就连颤栗都被它彻底冰封。或许只是我一个人的感觉,在别人看来可能那并不可怕。他应该有一张英俊的脸孔,虽然每次只见到他都蒙着面巾,但仅仅只是半张脸就足以显示出他优美的线条和轮廓,不会让人觉得面罩之下是张狰狞、凶狠,像张开血口,露出獠牙的野兽的面孔。
全部孩子都被集中到房间的中央,房间虽然很大,可这次大家挤得很近,让我清楚的注意到他们都和我一样,邋遢的面孔从来就未曾想过要去清洗,破陋的衣服勉强遮掩住瘦弱的身体。很多人都很瘦小,就像歌德夫,这一点确实也曾让我感到过疑惑。这不是雇佣兵的挑选,年龄达不到不说,自己周围的这些孩子实在也太单薄了些,像这样的体魄在雇佣兵第一轮挑选中就会被淘汰掉。
守卫从台阶上拉过一张椅子给蒙面人坐下,他俯着身,手肘撑着自己膝盖,只用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托着自己的脸,高高在上的看着我们。
“每种生物都有活下去的权利,那么现在我赋予你们享受权利的机会,弑练从现在开始。”
蒙面人自负的一句话改变了这间屋子里的气愤,人人都带着怀疑的眼神观察身边的其他人,判断着、比较着,谁都清楚噩梦已经开始,就在接下来一刻即将杀死身边的人,或者被杀,没有为什么,命运就是如此安排的。
“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克拉莉斯了……”歌德夫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悲哀的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看上去是那么瘦小,当初连块面包削都抢不到的人,怎么可能在弑练中活下去?我很想帮他,至少在战斗中不会杀掉他,他曾说过我们是朋友。
他又抬起头近乎绝望的看着我,“盖罗娜,你可以杀了我活下去。那样话至少还有一个朋友能帮我照顾克拉莉斯。”
其实我和他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现在的情感,我不想伤害谁,更不会杀掉歌德夫,因为歌德夫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朋友,他可以牺牲自己而成就自己朋友。可现在的选择只有两种,杀!杀掉所有的人,让自己活下去;被杀,让别人活下去。重重矛盾很快让我的情绪转变成一股愤怒,盯着那个蒙面人。
蒙面人向守卫打了个手势,他们迅速将几个能装下一个人的口袋打开。里面是一只只小的口袋。
“我将给你们每人一袋干肉,同时你们还可以选择一件喜欢的武器。你们将会被送到希尔斯布莱德丘陵,在那里接受生存的挑战,只有成功活下来的人,才配接受我弗兰扎尔的训练。”
残酷才刚刚,蒙面人弗兰扎尔交代完之后,守卫将干肉和兵刃丢到我们的脚下,有的孩子沮丧的拾起武器,写在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告诉我,他们谁也不想伤害,反而想第一个割开的是自己的喉咙。
看到他人纷纷行动,歌德夫也无奈地弯下腰准备去拿自己的那份干肉和兵刃,一个正对着他的灰眼睛,棕色头发的家伙踢开他准备拾取的兵刃,并将歌德夫一脚踏在地上。“没用的家伙,你根本不需要这些。”那家伙说着便试图夺取本该属于歌德夫的那份物品。
该死的人类,竟然在这里就开始暴露那恶劣的本质。愤怒燃烧了我的血液,一股抑制不住的欲望控制了我所有的行动。”杀了他!”这个念头再次闯进脑海,这是来自我血液的那个恶魔的声音。我将一早便握进手里的匕首提到胸前,一个冲锋贴到那家伙的跟前,匕首如同扎进朽木一般刺进他的胸膛。
“只有死人才不需要这些!”我贴在他的耳边教训的说完这句话,他才意识到些什么,睁大眼睛瞪着我,本能的呼喊了一声,“啊!!”
我并没打算停下来,让他再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而是加紧让匕首旋转着抵进他的心脏。直到他无声的张着嘴时才接过他手里的那袋干肉,任由这具死尸向后倒在血泊之中。
“盖……罗娜……”这不是歌德夫第一次看到我杀人,可他还是改不掉喜欢发愣的习惯,可能是因为紧张、恐惧……反正是我知道或不知道的原因,让他趴在那尸体的旁边呆楞住了。
我将干肉丢到歌德夫的面前,“拣起你的匕首,克拉莉斯只能你自己去照顾她。”
听克拉莉斯的名字歌德夫终于对我做出了些反应,他太爱自己的妹妹,谁也不能失去对方。我有时真的很羡慕歌德夫这样还有亲人,并且能相亲相爱的孩子。
“我会的。”他从地上抓过干肉,并鼓起万分勇气将匕首从死去的家伙的胸口抽出,伤口喷射出来的鲜血溅了他满身,在绯红落下的血雾里歌德夫看上去是那么的恐怖和让人振奋。
很高兴看到歌德夫终于能收起他那怯懦的个性,抓住属于他的的命运站了起来。其他孩子都清楚的看见发生的一切,躁动的情绪像瘟疫一般从倒下去那家伙的身上传遍在场的每个孩子,第一场的因为掠夺食物的撕杀开始了。没人想要制止这场冲突,守卫都退到适当的位子,留出中间大块宽敞的地方任由这群孩子发挥。
他们像是刻意安排,地上的兵刃都是锋利的刺杀兵器,匕首,短剑还有短口斧,很轻便刚好适合这群孩子的力量。除开短口斧其他的兵器杀伤范围都不大,这样锋利的武器要么割破皮肉,造成不大的伤害,要么就是一刺致命,躺下的人再也不会站起来,站着的人可能一点伤也没有。
其实那些人类的孩子都不嗜杀,有的甚至从未伤害过别人。但是谁都不是显赫的贵族,富商的孩子,每个孩子的命运都被丢进一个错乱的轨迹上,没有一个中心,而是震颤地在许多组正极和负极之间摇摆。战争和贫穷让他们失去亲人,像我一样流离失所、四处流浪背离正常人的生活,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