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乡有个后生,本来用拖车卖水果当行商。参军回来以后,有几个月的时间仍然当行商,一转眼的功夫,他巳经在这个市场里开起了一爿很象样的店,兼营水果批发和零售。尽管他现在只有二十三、四岁,却这么会赚钱。这个市场中发大财的人,起先大多是摆摊头开小店的。只要运气好,做生意可以一下子窜上去。
朱成怡在回工厂去的公共汽车里,把他的话反复想了几次。觉得既然念不成书,就得赚钱,这话是对的。而要想赚钱,也许就象凤顺的叔叔所说的那样,做生意是一条最快的捷径。
要是有一万元,是不是也去开一爿小店或者做点什么生意试试?但是,究竟做什么生意,从何着手呢?还有,在哪里落脚。没有经验,冒冒失失地上马,要是连本钱也弄飞了,可就糟了。另一方面,他又想,如果说做生意是赚钱雌捷径,那么凤顺的叔叔已经是望四的人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摆脱不了当个摊贩命运!还有,一点也不比他好的零售商又有多少?所以做生意也不见得就可以贸然从事的。那么,怎样才能早日取得成功呢?
朱成怡有一种遭受了挫折的感觉,意识到自己巳经逐渐失去了信心,从而泄了气。
眼下还有一张保证书的问题没有解决。另一个保人,请谁做?思之再三,他想起了姜南珠。
姜南珠小姐曾经关照过他,只要一脱离贞了!旅馆到别处去工作就立即通知她。朱成怡从贞玉旅馆出来以后,由于环境发生了急剧的变化,身心疲劳而又不得意,还没有这种余暇。尤其是办公室的电话,除了因公而外,严格禁止使用,只能在很短的午饭时间和晚饭后到外边去打公共电话(这也只能在不上夜班的日子打,相当不方便。这也是他没有和姜南珠联系的原因之一。
在用山下了汽车,朱成怡就去给南珠小姐打电话。起先是她家里人接的,随即就交给了南珠:
“你不打电话来,我也在惦记哩!”
说罢,南珠小姐又问他前一阵的计划实行得怎么佯。
“我脱离旅馆了。
“哦。那好,工作找到了吗?”
恩。地方没意思。
”是工厂吗?”
“晤。”
“好,真好。小厂也行。把技术学到手转到大厂家去歹就行了。是什么厂呀?”
“汽车、摩托卡、电扇、缝纫机,不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造。不过是个屁大一点的小厂。”
“小厂又怎么样?不是说技术水平很高吗?好,你就名那里努力学习技术吧。只要技术好,往后也许就能被选拔至大公司去,你自己也能办厂嘛。现在是机械文明时代,得友技术。那是什么地方?”
“厂在用山。”
“请把电话号码告诉我。你休息的日子,我来找你。为祝贺你踏上了新的起点,我请你客。”
南珠小姐连情况也不了解,就一味地替他高兴。
“厂里的电话,除公事而外,绝对不许打,也绝对不许接。”
“什么工厂这样别扭!晚上没有人的时候打不行吗?
“社长把办公室的门锁上了才走,晚上也不行。”
“嘿!你们社长很凶嘛!那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打的电话呢?”
“公用电话。
“哦,随便哪一个休息天咱们碰一次头,好好谈谈。你提前一天用公用电话和我联系一下。”
“这儿没有星期天。”
“一个月连一天也没有?
“嗯。不过,不加夜班的时候,晚上有时间。
“晚上也行。你可以随时打个电话给我。我们一起吃晚饭,顺便聊聊。”
“我打电话给你,实际上是想求你一件事,可不大好办。
“什么事?”
“这儿需要两个保人,一个找好了,一个还没有瘫落。
“那没问题。我负责。什么时候见面呢?等一等,今天晚上时间太晚了,明天晚上见,别吃晚饭。”
朱成怡跟她的关系并不亲近,南珠竟然如此为他高兴,鼓励他,一口答应替他做保,使他感激不已。他们约定明天晚上在用山车站休息室碰头,然后挂断了电话。
那天晚上,幸好不加夜班,等大人们都下班了以后,诚七把沾满了油污的脸和手擦得比平时更干净些,换了衣裳,投吃晚饭就到用山车站去了,他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五分钟到达,脸冲着外面守在候车室门口,只见南珠小姐在暗淡的灯光里匆匆走来。
“等了很久吗?”
南珠看看手表,抱歉地说。
“不,我也刚到。
“那么,我们先到什么地方去吃晚饭。
南珠领先走了,朱成怡跟在她后面。他们走到大路上,挑了一家又大又干净的中国饭馆走了进去。
南珠喊了四客烤肉白饭。朱成怡好久没有吃肉了,南珠让他吃他就吃,满头大汗地吃了个痛快。他一个人大概吃了三客。
“要不要再来一点肉,饭剩下来也没关系。
南珠问道。他没有回答,好象还能吃,一段劲地笑。南珠又给他要了一客肉。朱成怡又把这一客吃了个干净,直吃得肚子发张,微微发喘,悄悄地松了松皮带。
“厂里的伙食怎么样?肚子不饿吧?"“肚子倒不大晓得饿。不过,只有大麦饭和泡菜。”
“那得增加点营养,你一个月打两三次电话给我。想吃什么我就让你吃个够。”
朱成怡对于自己象个饿鬼似地拚命吃,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他不作回答,只是一股劲地傻笑。吃过饭以后,南珠立即就把朱成怡带到附近的一家茶馆里去。他们面对面地在一张小桌子旁边坐下,南珠要了一杯咖啡给他喝,然后问道:
“保证书带来了吗?”
“带来了。”
朱成怡把表格拿了出来。
“在这上头写我家老头子的名字,比我的名字管用。所以我把他的便章带来了,尽管不是大印。”
南珠一面说,一面用漂亮的字体工工整整地把住址姓名写了下来,然后在名字底下盖了章,她写的是汉字,朱成怡只认得一个姜字,其他两个字就不大分辨得出来了。
“厂长说他最后要作调查,你父亲知道吗?”
朱成怡担心要调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