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原本在干针线活的吴铃语突地感到腹部一阵阵的剧痛,先是腹部的局部疼痛最后蔓延到了全身,手不受控制的松了开来而针线滚落,莲儿一看到便冲了出去叫了早已待命的产婆,吴铃语要生了,很快文星剑便回了来,大步的走到了门口,有人在守着,文星剑生生的顿住了脚步,蹙紧了眉心,略有不安也有着期待。
吴铃语凄厉的叫喊声隔着门板传来,有种透入心扉的疼痛,吴铃语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下子不知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产婆在一旁让吴铃语用劲用劲再用劲,吴铃语都快要感觉自己把这一生的力气都用劲了!可是那孩子却是迟迟不出来!
莲儿在一旁焦心的看着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的祈祷。
天渐渐的被霞光溢满了,那柔和的霞光笼罩着白雪皑皑的大地,一层淡淡的光辉在一旁圈着,吴铃语已然精疲力尽,待房内的声音渐渐低落后,文星剑终是抑制不住的冲进了房。
吴铃语细长的睫毛柔和的搭在了眼上,脸色苍白的不像平时的模样。如今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她,看上去轻柔许多,带着令人怜惜的气质。而且,她的身子一向不太好,这次恐怕得是调养许久。
产婆抱着一个婴孩,一旁的莲儿也是抱着一个婴孩,文星剑耳边便听到那恭敬的声音,说道:“恭喜小姐喜诞一男一女。”
这句话无疑是莫大的喜讯,文星剑突然被一种巨大的柔和感撞击了心扉,眉目间多了几分意气风发,自己也算是做爸爸了吧。
眼光,淡淡的带着不掩饰的温柔,看向一旁的吴铃语。
产婆和莲儿便知趣的带着婴孩下了去。留下温存的空间给他们。
吴铃语脸色苍白,安静极其,暖炉升腾起的热气似有似无的散开在室内,文星剑控制不住内心的躁动,坐到了吴铃语床边,动作温柔的将她额上因汗水而紧贴的头发细细的理开,眼神落在了吴铃语的面孔上。
吴铃语并不是特别美丽的姑娘,可却有一种独到的气质,温婉淡薄,执着认真,可能爱上她也有时间因素,可吴铃语也是值得人去爱的一个姑娘。
入夜,轻柔的月光笼罩着这一片安静祥和的天地,吴铃语缓缓睁开了美目,一觉过后的眸光尤为清澈还带了丝丝的慵懒之意,却是感觉到了上方热烈的目光,不由得眯起了眼,看了过去。
文星剑放低了声音,说道:“要吃点东西吗?”
吴铃语蹙眉,摇了摇头,说道:“孩子呢。”
“奶娘带下去了。”文星剑听闻,连忙道。
吴铃语支撑着坐了起来,文星剑也立刻拿过软枕放在了背后,一切亲力亲为,吴铃语却没了心思想那么多,她只觉得现在头痛欲裂。
纤细的手指抚上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搓着,眉心紧蹙,文星剑显然也看到了异样,关怀道,说道:“怎么了?要叫大夫来看看吗?”
吴铃语却是摇了摇头,只觉得浑身疲惫,生孩子可还真是件苦差事,明天再看看孩子吧,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想要歇息了,文星剑待吴铃语躺下后,吩咐婢女好好看着便走了。
第二日柔和的阳光洒满大地时,如斯个好天气,吴铃语却是没有起来。
文星剑听闻大怒,立刻叫来医生为吴铃语诊治,医生把脉后也不由得摇了摇头,语气颇为凝重,说道:“吴小姐身子本身就虚弱,如今为冬,寒气易侵入,更需要好好的保重身体,而当下吴小姐生了孩子后更是伤身,身体虚弱是必然的,我只能说,吴小姐……”医生说到此处,犹豫了下,文星剑却是眼神阴骘的看着他,没有想要打断他的意思,那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说道:“吴小姐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说完,额上已经冷汗涔涔,文星剑心中怒火升起,可也无可奈何,对医生发脾气是没用的,为今之计,也只有让医生开几剂药,让吴铃语调理一下身体,后面的以后说吧。
医生在纸上龙飞凤舞些许字,便递给了一旁等候的婢女,吩咐她按上面的药方去抓药,婢女应声而去。
吴铃语睫毛颤动了下,眼眸睁了开来,眼神却很是平淡,扫过一屋子的人,她自己的情况她自己也很清楚,如今虚弱的,仿佛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真真是难受啊。
文星剑大步走过来,温言道,说道:“怎么了,不舒服就好好躺着,别勉强了自己。”
吴铃语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却是低咳了几声,眉心紧拧,一头青丝散落在身后,屋子里的人已经被遣散,只剩下文星剑在身旁,吴铃语不自觉间靠近了文星剑,靠在了他的胸膛前,可能在这般寒冷间这种温暖能给予人安心吧。
昏昏沉沉的,便又睡了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文星剑日日服侍在吴铃语身旁,每天都会亲自熬药给吴铃语,那药尽管很苦,吴铃语却也咬牙喝了下去,看过几次自己的婴孩,还小,看不出什么轮廓,却很是可爱的模样,让吴铃语的心底软了一块。
毕竟也是为人母了,而自己,却可能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步长大了,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遗憾呢。
文星剑越发仔细的照料着吴铃语,吴铃语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意,不抗拒也不接受,她依然是执着坚守心底底线的姑娘。
这几日的雪消停了,总能看到阳光温和的洒满大地,看雪花从屋檐跌落,看梅花枝头的雪花滚落融入苍茫的天地间,吴铃语想要出去走走,可无奈于身体原因,只能一直在屋内,静静的看着窗外,因为生的是一男一女,吴铃语便打算多织几件衣服,奈何力不从心,动作倒是越来越慢时常感到疲惫,文星剑看吴铃语想出去,便挑了个日子,打算和吴铃语赏梅,并不打算待多久,只是为了吴铃语脸上那落寞的笑意。
可文星剑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次,那落寞的笑意会变得冰冷的温和。
这一日,吴铃语出奇的起的特别的早,前所未有的认真的打扮了一番,肤如凝脂,美如画,点上些许胭脂画了眉,一头青丝没有挽起,倒是垂在了身后,穿的厚厚的,依然看起来弱不禁风。
又是咳嗽了几声,却见到了血丝,吴铃语清晰的感觉到喉咙里那股腥甜,萦绕着不去,强力咽下那股不适,装作若无其事,文星剑不过多时便来了,看到如此装扮的吴铃语不由得惊讶,却也只是笑笑,和吴铃语一道出门。
外面的雪比起之前吴铃语出来,已经薄了几分,踏在雪上,梅花凛然的散发着淡淡香气,吴铃语却已经有点体力不支却是坚持往前走,似乎想要走到尽头一般。
文星剑有点担心吴铃语能否坚持那么久,却还是陪着吴铃语一意孤行。
他想让吴铃语知道,就算世界抛弃了她,他也永远在。
点点梅将白雪皑皑的世界点缀的妖娆,吴铃语站在梅花间,娇俏的美丽,那笑容,不自觉漫上了眼角。
文星剑微微放松了警惕,如今,他只希望吴铃语能够开开心心罢了。
天地间,安静的无言,没人打扰的宁静,随心所欲早已在很久之前就消散了,吴铃语回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容颜,突然手颤抖的摸了上去。
那轮廓,刚毅分明,好像想要重新认识一下。
吴铃语唇角绽放了笑,在梅花簇拥间,突然变得很凄婉,声音飘渺的好像是从很远处的宇宙穿越而来,文星剑居然感觉眼前的人不真实,眉心一动,却听到那飘忽的声调,说道:“文星剑,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不好。”
还没等文星剑反应过来,吴铃语又是一笑,那笑容暗含的意味不明,却很是淡,说道:“我叫吴铃语,很高心认识你。”
细白的手伸了出来,似乎是想要文星剑握住,文星剑心念一动,温厚的手掌握住了那纤细的手,尽管是握到了,却是感觉吴铃语离自己很远。
吴铃语眉目挂着笑,她已经很努力的抑制住不让自己咳嗽,喉咙里的那股腥甜也越来越明显,几乎要溢满口腔,满满的恶心感,吴铃语声音高高低低,飘忽不清,说道:“那么多年,我却好像才认识了你。”她嘴角蠕动,似乎又想说什么,最后又停了,天地间又静默了下来,雪花,不合时宜的落下,在肩上一点点的堆叠在一头青丝上染满,文星剑走过去,为她拂去。
似乎该回去了,骤然降低的温度让文星剑意识到不好,本来不打算逗留那么久的,而如今……
刚想催着吴铃语回去了,吴铃语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没有任何预兆的,甚至还溅到文星剑的衣服上,文星剑脸色骤然一变,此时此刻,就算他再笨,也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他不想相信!他已经极力避开了这样的事实!可是老天却是不会放过!
吴铃语似乎耗尽全力,一双眸子深深的望进了文星剑的眼中,一字一句,都含着腥甜之味,说道:“文星剑……听我说……”
文星剑却是极为疯狂的大喊,不要!我带你回去先看医生好不好!一定有办法的!
吴铃语却是软软的靠在了文星剑身上,唇角挽起笑,说道:“听我说完先……我都知道,以前……是你在照料着我……我都知道的……”说起以前,吴铃语的眼底闪过复杂的思绪,却很快隐于眼底深处,语气平淡无波,说道:“以后,我……希望你能……好好照料……我……嗯们……的孩子。”说完这一句,吴铃语顿了下来,用力的呼了几口气,文星剑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已经溢满了全身快要将他挤爆!
吴铃语的手又一次抚上了文星剑的脸颊,笑容变得很是满足,说道:“不是我不爱你只是先遇到的不是你。”这一句,她拼尽全力连贯的说了出来,说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像是如释负重一般,血一点点,连贯的滴落在雪白的雪地上,刺目耀眼甚至比一旁的梅花更是妖娆。
文星剑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这天地间的寒冷,他似乎都已忘切,他不言不语,只是一直看着怀中的人,仿佛是一座雕塑,没有了灵魂,整个人都麻木了一般。
吴铃语说,她都知道……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如今,那最后一句话,真真的让文星剑回想起来就想大笑,像个疯子一样宣泄一般的笑!不是不爱,而是时间。
他没有输给文星雨也没有输给谁而是输给了时间。
吴铃语去世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文蒙很快也知道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文星剑那日抱着吴铃语的尸体直到冰冷也不肯罢手,若不是承受不住倒在雪地,恐怕是要随她而去。
重重的叹了口气,脸上却满是沧桑,文蒙突然想,不知当初,自己带吴铃语回来,是福还是祸。
如今造成的局面,又能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