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出没有无间，半在空虚半在山。我亦闲中消日月，幽灵神池听潺湲。’三哥哥倒是好生悠闲呢。”才从老祖宗处请安回来，正瞧见三哥哥在作画，画的正是竹林幽处的景色。
“你来了，过来看看画的怎样？”三哥哥招手笑着招呼道。
“三哥哥的画自然是好的，“我笑着上前陪他品评一二”怎么了，三哥哥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
“我若告诉你了，你也一定高兴。”三哥哥兴奋地拉我坐下，言语间有藏不住的喜悦“方才刚收到的捷报，你三叔已经带兵顺利进闽，与耿精忠交战几场，都是大获全胜呢。那耿精忠如今接连吃了败仗，现在军心大乱，咱们争取一举把他拿下，也算解决一个大患。”
“真是太好了！”自从三叔领兵走后，我这心里就不安生，实在担心他领兵在外会不会遇到什么困危险，心里实在牵挂的很，如今总算能松口气了“这么好的消息，芳儿得赶紧派人通知给三婶，她一定很挂念。”
“你放心，一得来消息我就派人通知去了，现在想来也都知道了，芳儿，”三哥哥侧身过来搂住我，言语中颇有激赏之意“你果真是我的福星呢，这次多亏你想到了索额图这个人选，不然只怕还有得愁呢。”
“芳儿哪里懂这些，不过是瞎蒙的而已，”我微笑道“如今三哥哥身子大好了，也可以亲自主持朝政了，替三哥哥担了这些天，芳儿可是担心得很，生怕出什么纰漏。”
“你心思细，又聪慧果断，朝政上的事情交给你我也放心。”三哥哥的神色颇有些自得“娶了你这么一个贤妻，当真是我的荣幸。”
“能得良偶如此，亦是芳儿的荣幸。”这种时候，最适合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让他陪我一同感知我们孩子的韵律。
如今身子笨重了，连琴也是许久不谈了，今天若不是三哥哥想听，只怕我的琴当真是要忘记了去了。命人去取了琴了，拭去尘封，我略弹几个音试试调子。
“长久不弹琴了，连弦都松了呢。”我不觉抱歉的冲三哥哥笑笑“还要重新校音，恐怕得劳烦三哥哥等一等了。”
“无妨，”三哥哥挥手示意人进来“拿下去调准了音再呈上来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怕三哥哥觉得扫兴，我便建议到“三哥哥若是想听曲子，倒不如请了晴儿来，晴儿的古琴也是一绝呢。”
“也不必这么麻烦，”三哥哥索性起来拉我靠到榻上去“这些年都是让你弹琴了，今儿我给你弹一曲好了。”说着便吩咐人抬了古琴上来。
除却萧笛，我并不记得三哥哥还会古琴，也从未听他提起过，一时不觉有些疑惑。
“是才学会的，为你学的。”夫妻数年，三哥哥也是通晓我的性子的，我才觉得疑惑他就已经笑着替我解惑道“你且听听弹得如何，可还能入耳？”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是《凤求凰》的调声，这曲这词表达的都是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的热烈追求与思慕。这首曲子我自己弹过，也听晴儿弹过，宫中歌姬琴师也没少演奏此曲，虽都是各有各的妙处，却都难免落了刻意，最妙的还是在三哥哥这里。如三哥哥所言，是初学者的韵律，只是曲中情深，不是技巧所能达到的，到底是男人的曲子，还是经男人的手弹出来有最纯粹的悠扬。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三哥哥弹完了曲子，笑着伸手道“芳儿，今天是我们初见的日子。”
是啊，四月十四，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初见时那场花雨，那些情景仿佛还是刚刚经过，却是眨眼间，我已做了九年他的妻了。十几年的岁月就这样过去了，我还能清晰的记得从前的一幕幕。
还未到掌灯时分，黄昏的光透过窗子映进来，有种朦朦胧胧的美感，光影疏离，自我有孕后三哥哥便也不再熏香，屋里只奉了好些我喜欢的海棠来，西府海棠熟悉的香气，混在光影里，一同笼在他的身上，照亮他缱绻深情地眼睛。
在这种柔软绵长的时候，我的心也觉得酥软，三哥哥，是不是纵然马佳氏才失了长华需要怜惜，兆佳氏有了身孕即将临盆，你的心里还是有一块地方满满的装的全是我。外朝不宁，内宫事多，于你于我其实都是许久没能好好休息了，而你却还能记得我们初见的纪念日，还能对我体贴一如往昔。
“芳儿，”三哥哥站起身来，神色甚至有些腼腆“我也不知道还能再送你些什么，便只好去学了首曲子送给你，希望你记得，我对你的心意始终如此，未曾改变。”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三哥哥既用了《凤求凰》的上阕向我表白，那我便也用下阕作为回应“三哥哥，你若与我相思，我便与你同飞。从过去到现在，芳儿的心思也是一样的。”
我仿佛可以看到三哥哥眼中有一点晶亮在闪烁，亦或许是我自己眼中有泪光闪烁看不真切，最近经历的风风雨雨太多，我们都许久没能感受这种温存的时光了，就像是过往岁月里的那些柔软回忆一样，冬天他为我折来的梅花，晨起后替我娴熟的描眉，亦或是夏夜星空下两个人纳凉时的私语，许多点滴浮上心头，而这种时候，也最适合溪水流长的接吻，我感受他的的感受，他也能感受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