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英百无聊赖地躺了一个礼拜,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发了霉。
阿温细心地把补汤勺在碗里,小心翼翼地捧到林素英面前,月嫂说了,这汤要趁热喝,才有效果。金黄色的鸡汤林素英远远便闻到眉头紧皱,阿温捧到跟前,妊娠反应变得强烈,她推开鸡汤作呕不止。
这时候,那位护士恰好进来,一把推开阿温,冷冷道,“没有除腥的鸡汤最好不要给孕妇喝!”
“清水!”林素英怪罪地看了一眼护士,而后温柔的对阿温说,“把鸡汤放回去吧,晚上让月嫂不要做了,乖啊温儿,领元英回家做作业去,不要让他四处跑。”
阿温手微微抖了一下,点点头说好,把鸡汤缓缓倒回保温盒,背好书包和林素英挥挥手离开了。元英跳下床旁边的米色沙发,躲过护士要抚摸他脑袋的手,一蹦一跳地跟上阿温。
阿温抱紧保温盒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司机是裴元德派来接送阿温和元英上下学的。元英坐在旁边瞅了瞅她,晃晃脑袋,突然弓起身子,拍了拍司机的肩膀,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司机面露难色抬手看看手表,却无奈地点点头,东临门一般九点半关,没什么要紧事去一会应该是可以的。
他只当小孩子玩心大,逛逛夜市。
下车走远了,元英才想起什么,边掏口袋边问阿温,“你饿不。”
“你饿了吗...我书包里头有鸡汤。”阿温才想起,她和元英都还没吃晚饭,他饭量不小,容易饿,所以个头总是比她大好多,这几年更是狂草似得疯长停不下来。
“我才不吃。”他一脸鄙夷。那是孕妇喝来安胎的。忽然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对,“阿温呀,要不咱去吃面。”
斜对面的街道有间老字号,门口挂着一块朱漆牌,远远看着,里头灯光温暖微醺人流络绎不绝生意似乎不错。元英时常和伙伴逛东临,对这里了如指掌,哪里的面疙瘩好吃,哪里的灌汤包香,又或者哪里的KTV装潢华丽,哪里的酒吧灯光好。这些都是阿温不知道的。
他似乎有些得意,轻车熟路的领阿温进了老字号,一招手,要了两碗牛肉面。
约莫她两个巴掌大的碗,上头飘着橙红的油腥子,阿温想起最近新闻有说,地沟油能致癌,执起白净的勺子,滤掉油膜,顺带元英碗里的。
元英英气的剑眉埋在氤氲中,哧溜不已,渐渐地,额头渗出了汗,却习惯性地夹了肉和菜堆在阿温碗里,嘴里还念叨着老板真小气,一碗二十块钱的面,就几块肉末丁子。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觉得,这样的他,是另一番陌生的模样。
酒足饭饱。
阿温弃勺,“走不走。”
“在吃两口...”元英抱臂,屁股不挪半分。
她瞅了眼他一干二净的碗,有些痛苦的咬了几口面,“行了。快走。”
这是她吃过最多的一次了,抵得上她一顿早餐和晚餐的量,元英却摇头,“阿温你这样不行的,吃这么少不饱,你太瘦了风都能把你刮上火星,你知道吗,我们班有个叫林美美的,这么大一碗饭,”元英将双手摊开,“她一个人能解决掉两碗。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出来的,脑子还特别好使,每次都妥妥考前三,只是不给我抄。”他摸摸鼻子,无辜受惊的模样,好像那个林美美在她面前骄傲放肆。“你虽然不要像那死胖子一样,但是人要用脑,用脑得吃饱饭,你每次为了考得好哄家里人开心,有时候早饭不吃就上自习,成绩好就那么重要吗,非得拼命似得...”
阿温听到他拿自己和林美美做比较,用手把他耳朵拧了一周,耳蜗褶皱间渐渐泛红,灯光微染,透明而红嫩,显然是上了力道。她说,“是,成绩对我可重要了,没考好我会死的。不像你呀少爷。”
元英掏掏耳蜗,有些别扭,“阿温小姐,能不要叫我少爷吗。搞的我十分资本主义。”
阿温噗哧,“你当整条东临街谁不认识你。”
“咦?”元英笑眯眯地拉起阿温,借故转移话题,“温温呀咱吃饱了,去溜达溜达呗。”
“我不告诉德叔,但出了事你可得自个儿兜着。”阿温瞅他那小样,摔开他的手,放回口袋里,刚吃完面嘴里咸甜,有些口渴。
“你放心吧。打架事件我可一件没搀和。”
阿温睨了他一眼,无话。东临门虽然热闹,但是治安不太好,开店铺酒吧赌场KTV的都沾染了点黑道上的事,因此以东临门是唯一有宵禁的街。有些纨绔子弟常在这里寻乐,因为这里新鲜的东西多,元英也经常来,但忌惮家中的老头子,不敢越界。阿温担心的,也是这个,嘴上这么说,倘若元英出了半点错,她也不会撇的干干净净。
街道中央是一片人工水渠,水底铺了很多荧光石,在夜间闪烁,色彩斑斓非常漂亮。水渠上还搭建很多供人闲话的拱桥,还有衬着灯光柳树妩媚,远远望去,一层叠一层,好不雅致。元英第一次来时,就决定要带阿温来看看。
坐在拱桥两侧的石块坐了不少人,他们捡了块地儿坐,清水悠悠流光溢彩,色彩太过绚烂极致,第一次见,够阿温瞧上好一阵。
阿温伴元英去过许多地方,看过各种各样的人,感受到百态人生,此后暮年,时常感激有这样一人,挽手,带她领略他所知道的一切,真心无私。
所以,流年散去青春不悔。
旁边有个一口三家,母亲温婉美丽,父亲高大威武,小小可人的女儿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攀在父亲脖子上。小姑娘被父亲逗乐,咯咯直笑,吧唧一口亲在父亲的脸颊上,浓浓笑意缠绕左右,羡煞旁人。
“如果我妈生个妹妹那可真棒...”元英回头看阿温,一时怔住,手脚都不知放在哪,“别哭...”
经元英提醒阿温才知道自己多么伤心,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抬手轻轻擦拭眼角,哑声道,“抱歉。”
傻姑娘!元英掰开她的手,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替她拢紧外套,眼里满满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