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上前,拿着皮鞭将他狠狠教育了一番,似乎是在气愤他的不争气,眼看着他的后背已经被抽的血肉模糊,干爹这才停止,但是谩骂讽刺的声音,却在耳边不断盘旋,他冷哼道:“倘若你对这个婴孩下不了手,那么恐怕日后也不能够继续在教会中待下去,就带着你满身的毒素自生自灭吧,不过,你手下留情的那对母女,本座会另外派别人动手,不要以为你这种愚蠢的方式,真的是能够保护他们的最好主意!”
他的话,让他如同掉入了无底的深渊当中,不能自拔,其实,他当初也想毫不留情的下手,这样就会得到足够分量的解药,让身体的痛苦减轻不少,但是,当他看到襁褓中的她,那么纯洁无辜的眼神后,他却犹豫了,那种眼神是他曾经也拥有过,但是却被硬生生剥夺了的,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个为了解药,不顾一切残杀着别人的杀手,不允许有感情,更不允许喜怒哀乐。
他跪在干爹的脚下,不断哀求着:“干爹,是孩儿错了,孩儿愿意受罚。”
他知道,这样妥协的方式并不能够守护她一辈子,但是暂时的安稳,让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多看这个世间一阵子,这对他来说,也已经是所能够给与她最大的宽恕了。
当他被迫拿起剑,闭着眼睛刺穿大厅中央,那个无辜婴孩身体的时候,他知道,他这辈子都再也回不到当初,无法实现过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的美好心愿,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太多人的鲜血,就算扒下这层人皮,这是绝对洗不干净的。
可是,这也同样让干爹看到他冷血无情的一面,所以他被赐名,蛊,意思就是不起眼的存在,可是却能够给人最致命,最痛苦的伤害,以对方的血肉作为食物,每天肆无忌惮的啃食着,直到对方完全丧命才肯罢休。
此时,他正静静的看着,当初舍命保护下的婴孩,只是她已经长大了,可营养不良的她看起来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双对这个人时间充满了信任,单纯无辜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多了一些对这种生活的疲惫感。
如果能够选择,他宁愿这一辈子都不让她知道,曾经为了救她,他所做出的那些龌龊的事情,就这样让她保持着现在这副美丽,不受污染的模样,继续生活下去,而他,会仍旧做好那个保护者的角色,尽量呵护着不让她受到伤害。
看着满天闪烁的繁星,她并不知道这个陌生男孩的想法,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小声的自言自语说:“并不是每个夜晚都能够看到这样美丽的星星,所以我想在能够看到的时候,多看几眼,仔细记住它们的样子,这样在睡不着的夜晚,回想起来的话,黑夜也就显得不那样的难熬。”
“你失眠吗?”他猛地想起来,的确经常有些夜里,他都呆在她房间对面的屋顶上,看着她房中的烛光,一直到烧尽了,才自己慢慢熄灭,还以为她是疲惫了,贪睡,才没有吹灭烛火,原来,竟也是跟他一样的失眠了吗?
忽然想起之前他自己配置的,帮助睡眠的那些药丸,掏出一枚小瓷瓶,递给她,说:“晚饭后吃一颗的话,应该会很容易睡着了。”
药吗?她有些犹豫这不知道该不该接下?李柔柔从她记事起,就也会经常给她吃一些各式各样的毒药,不过一般都是廉价的,再加上她身体已经逐渐生成了抵抗力,所以多半吃完之后也是没有任何效用的。
但他并不知道她所经历的这一切残忍的事,看她不接,还以为是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的东西,于是有些愧疚跟委屈,他咬紧嘴唇,小声的呢喃说:“别担心,虽然我的手上已经有了不少人的鲜血,但是我杀人是从来都不用下毒的,这些药你可以选择吃,也可以选择扔掉。”
说完,他将盛放着药丸的小瓷瓶放在地上,被她冷漠的态度气到,他转身就准备离开,可是,一只小手,却从他的身后紧紧拉住他的手,温热的感觉,让他冰冷的身体有些略微的颤抖。
带着哭腔,她闭上眼睛,抽泣道:“我可以保证不看你的脸,但是你能不能再陪我呆一会?娘亲过世之后,就再没有人肯像你这样陪着我说说话了,主持跟老大夫都实在太忙了,我不想去打扰,可就这么一次,不要让我自己待着可以吗?”
原来那天,竟然是李柔柔的忌日,尼姑庵是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而做任何的操办,她自己偷偷从老大夫那里打听,然后用平时捡拾木棍赚到的几文钱买了些冥币蜡烛,摆在李柔柔的墓碑前,却不知道再如何进行?
他也不懂,可是为了安慰她,不让她在哭泣,他利用卓越的轻功,飞跃到高处,看着别人祭祀的模样,然后回到李柔柔的墓碑前,叫她点燃了蜡烛跟冥币,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可是她却谨记之前跟他的约定,在他蹲下来燃烧冥币的时候,绝对不会偷偷看他一眼,而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早已经回到了她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虽然这种相处方式或许看起来有些怪异,但是对她来说确实已经足够了,能知道身边有个人,不离不弃的陪伴她,这已经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美事。
跪在李柔柔的墓碑前,她一滴泪都没有流下,只是悄悄瞒着他,许了个心愿,她想:如果能够让这个男孩一直陪在她身边,就算到生老病死的那一天,也依旧看不清楚他的容颜,也没有关系,只要是他,就足够了。
从那晚上之后,两个人就经常在晚上的时候一起赏月,男孩一般都不会说话,她却奇怪的变得很多话起来,会给他讲述一整天发生的有趣经历,会告诉他晚饭的时候,主持又给她们讲述了多少的大道理?
他是个不错的倾听者,很少打扰她那么兴高采烈的演讲,只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嘴角似乎也有了上扬的弧度,并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用冷漠的态度傲视这整个世间,只是这种微笑,也只是在她身边的时候,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