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梧慢慢将窗帘放下,闭上燕晋不再去看,人各有命,她帮不了他们。
“别挤,别挤!嗳,你别拽我的包袱,别拽!呜呜……求求你,别抢我的包袱!”稚嫩的声音像是一颗流星在嘈杂声中一闪而过。
小豆子!苏小梧全身猛地一僵,唰地一下掀开窗帘,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苏小梧躬身推开车门跨了出去,挺着圆鼓鼓的肚子站在马车上,蹙眉四下查看,却依旧不见小豆子的影子。
“苏姑娘小心,这些流民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可别伤了您!”马夫一见她出来,急急道。
“还给我,还给我!”一扭头,就见小豆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蓬乱着头发死命地拽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的胳膊,咬着牙瞪着他,消瘦的身子已经挂在男人身上。
“滚开!”那男人抡起胳膊朝小豆子肚子上抡去。
苏小梧目光一凛,扭头夺过马夫手里的鞭子,抬手要往男人身上抽。
“嗳,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慕容辛白一身桃粉色长衫,手握一柄玉笛抵住了男人的手腕儿,唇角一勾,手里玉笛一转狠狠地敲在男人的手背上。
“啊!”男人一生尖叫,手一松,手里的包袱直直往下坠去。
慕容辛白拿着玉笛微微一勾,包袱套在笛子上转了一圈儿落在小豆子手里。
男人一看是踢到了铁板,转身想跑,却被那公子身边的人拦住了去路。
“小孩儿,给他看看你这包袱里都装了什么?”慕容辛白垂眸瞟了小豆子一眼,微笑道。
“吃剩的馒头核,捡的鸡骨头,弹弓,匕首,一套衣裳。”小豆子犹豫着看了粉衣公子一眼,小心地解开包袱给他看。
“啧,没钱吗?”慕容辛白拎起包袱里的衣裳,打量了一下小豆子,“怎么不换上这件儿?”
“会弄脏的。”小豆子从他手里抓过那件衣裳,低头塞回到包袱里。
“小家伙,衣冠体面才不会让人把你当成小叫花子和流民。”他拍了拍小豆子的肩膀,好意道。扭头上下打量了一眼那混粗的男人,笑道,“唯一的一件干净衣裳你也穿不上,你抢他做什么?”
“本公子记得,无终国关于盗抢劫掠之罪处罚极重,貌似是……”慕容辛白歪头思索了一下,缓声道,“削手断足,割耳挖眼,拔舌之刑。”说着扭头扫了一眼维持秩序的将领,“项大统领,本公子说得可对?”
“慕容少主深谙无终刑罚,项赟佩服。”项赟朝慕容辛白抱拳行了一礼道。
“既然如此,项大统领还不缉拿此人归案,本公子长这么大还未亲眼见过这种刑罚,也是好奇地紧。”慕容辛白说。
“来人,将此人带回,交由刑部审理!”项赟朝身后的官兵招招手,让他们将造成混乱局面的男人带下去。
第三十九章:青梅姑娘
“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大人饶了小的这次吧!”那男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
即便如此还是给拖走了。
“你们这些流民若不速速离城,就以连坐之罪论处!”项赟后面的一个小队长扬声朝乌泱泱的流民喊道。
“闭嘴!”项赟扭头瞥了他一眼厉声喝道。
“啧,连坐之罪,无终的律典是莫不是阁下写的?”慕容辛白挑眉瞥了一眼项赟身后长得贼眉鼠眼的麻杆儿男人,眼睛微眯轻哼道。
“这些人何罪之有?不过是燕军占了他们的家园,走投无路才跋山涉水到无终邑避难。”慕容辛白看着周围的流民接着说。
“是啊,要不是逼不得已,谁会背井离乡!”听了慕容辛白的话,那些流离失所之人也纷纷应和道。
“罢了,他们这些人都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慕容家在城外建了几处简易房,为各位提供暂时的安歇避难之所,只要身世清白,还可以在慕容家下面的商铺店面帮工。”慕容辛白再次抛出橄榄枝,对围在身边的流民道。
“多谢慕容少主。”项赟紧抿着嘴唇躬身抱拳朝慕容行礼。
“伊彦,你带人帮着项大统领维持秩序。”慕容辛白摆摆手,瞥了眼身边着苍青色短打衣衫的男子道。
小豆子一看所有人都往城外走,转身也要跟着去。
“小家伙,你干什么去?”慕容辛白伸手抓住小豆子的后领,搭着他的肩微微躬身笑道。
“走啊。”小豆子抱紧了怀里的包袱,扭头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你要走哪儿去?”他扳着小豆子的肩膀转了半圈儿,轻声道,“你看那是谁?”
等流民都涌了过去,苏小梧由马夫搀扶着慢慢下了马车。
“姐姐?”小豆子抱着包袱隔着流民看着对面着紫衣锦袍,戴玉簪金钗,面容姣好的苏小梧,有些不敢认。他穿过人流,站在苏小梧面前,仰着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迟疑却期盼地唤了一声,“小梧姐姐。”
苏小梧望着他,伸手将他拉在怀里。从边境到京都,他是吃了多少苦,瘦得皮包骨头不成人形,原本胖嘟嘟的小脸儿又黑又瘦,像是贴了一张黑色的人皮面具,而那双黑亮的眼睛出奇的大,像是两颗猫眼石。
“青梅姑娘,好久不见。”慕容辛白慢慢走到苏小梧跟前,轻轻一笑,道。
“是你!”苏小梧揽着小豆子抬头看着他的脸蹙眉想了一会儿,微张着嘴巴恍然大悟地指着他,她记得他,记得砸在慕容辛白头上的青梅,记得他手里的玉笛。
“我这次可是讨债的哦。”慕容辛白走近苏小梧,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脚一转,走到马车的窗前,敲了敲车厢道,“嘿,知道本公子来了,还不下车迎接?”
“聒噪。”洛迦渊抬手推出一杯茶,道。
“好茶。”慕容辛白身体一转,手里玉笛一扬,茶盏便稳稳地落在玉笛之上,他轻轻往上一顶,茶盏凌空而起,直直地落在他的手里,茶水一滴不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