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双唇紧闭，衣袖下的手紧了又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莲步微挪，走到子葶身边，轻轻抬起她的手拍了拍，倒没有了一点怨恨和羞恼，倒是释然，声音温润，“那就辛苦妹妹了。”
“臣妾告退。”皇后躬身朝君天临行礼退下。
苏小梧微蹙着眉望着皇后的背影。她挺直了背，由身边的宫女引着出了大殿，不卑不亢地想要留下最后的自尊。
韩子葶半倚着皇帝，歪着头瞅了苏小梧一眼，媚眼如丝。
苏小梧对上她含笑的目光，眼前闪过韩子翎的脸，他们眉眼相似。这名女子该是他的姐姐了，跟他一样长了张让人嫉妒的脸蛋儿。
“听子翎说，你舞技卓越，简直是天女下凡，不知道本宫有没有这个荣幸一览风华？”韩子葶的眸中闪着天真纯净的神色，只是那双眼睛太过清澈，有些假。
“子翎何时进宫了？”君天临挑眉，推开韩子葶低头看着她，诧异道。
“还是很久之前了。”韩子葶嘟着嘴唇，帕子扫过眼角哀哀道，“那时臣妾的孩子无故流产，他常说些宫外的趣事给臣妾听。”
“是朕怠慢了你。”君天临拥她在怀，道，“子翎都说什么了？”
“都是坊间趣闻，其中一个就是凤舞姑娘……”
“砰！”
苏小梧突然探手抓住洛迦渊的手，拧紧了眉头，衣袖扫落杯子打翻在地上。
腹中一阵绞痛，像是有钻头在里面翻搅，苏小梧咬紧牙关，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
“怎么了！”洛迦渊腾地站起来，紧紧揽住苏小梧颤抖的身子，焦急道，“哪里不舒服！”
“小皇叔，这……”君天临扭头瞧了一眼慕色，被突然的状况吓了一跳，推开怀里的子葶，起身刚走两步就被洛迦渊闪过冷光的眼睛吓得没再往前。
“她若有一点闪失，本王……哼！”洛迦渊弯腰将苏小梧抱起来，头上青筋暴起，声音冰冷彻骨，像是从万恶的地狱破土而出的魔鬼，不曾张牙舞爪，却有能力以最简单的方式让所有人放弃反抗。
洛迦渊以最快的速度带苏小梧出了王宫，苏小梧闭着眼睛听到风过耳畔的哨响。身下一软，苏小梧被放在马车里的软榻上。
“行了，别装了。”洛迦渊在苏小梧身边坐下，轻叹一声，笑道。
“再不醒，本王就客气了。”见苏小梧没反应，洛迦渊眉毛一挑，眯着眼睛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道。
浅浅的呼吸扑到苏小梧脸上，闭着眼睛她更清晰地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呼吸。眼皮下眼珠一转，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洛迦渊就一低头吻在苏小梧的额头上。
“你可真能唬人。”洛迦渊笑道。
苏小梧怔怔地望着他，泛着淡淡青色的下巴，看着那两片紧抿着的薄唇，挺立的鼻梁，长长的睫毛，一缕发丝自他额间垂落而下，轻扫过她的嘴唇，痒痒的。
第三十八章：流民
砰……砰砰……
心脏的剧烈跳动让苏小梧有些慌神儿，她伸手推开洛迦渊的胸膛，坐了起来。
透过窗帘，苏小梧看了眼身后戒备森严的宫门，缓缓吐了一口气，在那里的每一刻都是煎熬，整个人像是摊在烈火炙烤的铁板上的鱼。便是最舒适的椅子最醇香的茶汤，也是如坐针毡，如饮毒鸩。
马车的四壁挡住了所有窥视的目光。
“回府。”洛迦渊没再说什么，理了理衣襟歪靠在一边，把玩着从永华大长公主那里得来的锦盒。
苏小梧蹙眉发呆，想起皇后指甲里藏着的毒药，该是给她准备的。若自己当真身染奇毒，妊娠期间又用不得药，腹中的胎儿怕是就保不住了。
君天临正值壮年，却子息单薄，至今未有所出，韩子葶有孕也意外小产。
从方才的情况看，洛迦渊对君天临显然并不恭敬，而君天临对此并非不甚在意，更像是在隐忍，他在忌惮什么？
洛迦渊一个闲散的异姓王爷为何会被人追杀？而自她有孕之事曝光以来，更是有人将矛头指向了她。
苏小梧扭头看了洛迦渊一眼，他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动，低头打量着从盒子里取出的玉佩。
“琢磨什么门道没有？”洛迦渊看着苏小梧微微一笑，将盒子搁在桌上，起身挪到苏小梧身边，拿着那块玉佩往苏小梧脖子上招呼。
苏小梧往后一撤，手隔在两人中间，抿着嘴唇戒备地看着他。
“这块羊脂暖玉沁透百草，能解百毒。”洛迦渊挑眉一笑，道。
苏小梧狐疑地看着他，凑过去嗅了嗅，确然有药草的香气，她抬眸看了洛迦渊一眼，抿抿嘴唇，往前探了探，让洛迦渊帮她戴上。
“谢谢。”苏小梧摸着玉佩，低头看了看，抬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吁……”
马夫猛地一拽缰绳，苏小梧不察身体猛地往前撞去。
“怎么回事！”洛迦渊眼明手快伸手拉住苏小梧的胳膊，将她揽在怀里，厉声道。
“爷，是官兵在驱赶流民。”马夫回道。
“快走快走，京兆尹有令，没有路引者不得在京都停留！”嘈杂声里，传来官兵的呵斥和警告。
“怎么回事啊，这么多官兵。”马车外有人问。
“你还不知道啊，燕国打过来了，这些人无家可归就全都跑到京城来了。嘿，你看，还有那么小的孩子呢，啧啧，真可怜。”
“哎，那有什么办法。所以说啊，下辈子一定要托生到好人家，至少吃穿不愁。”
苏小梧抬手掀开窗帘，窗外已是一片混乱，持着刀枪棍棒的官兵对那些难民围追堵截，胆敢反抗的人被一棒子敲下去，头上涌出血来。
这才是现实，王宫里的金碧辉煌，锦衣玉食都不过是假象，这才是最真实的社会。
她扭头看了洛迦渊一眼。
“个人有个人的命，他们的生死，你我都无从干涉。”他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抬手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洛迦渊说着，抬头看了苏小梧一眼，“他们都是君天临的子民，他尚且不管不顾，何须你我操心。至于你在边界的亲人，我已派人去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