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就是月度考试。最后一天考英语,是马茹云监考我们班。我当天实在不想做题目,最近我心思确实也不在学习上。我不想让人看到我成绩的变化,不想因此影响我后面一个月的心情。于是我央求他帮我做卷子,反正每次考试除语文、政治外,他都用不了一半的时间,有足够时间帮我做。他很爽快地同意了。考英语时,他大约用四十分钟就做完了自己的,然后随手把我的卷子拿过去,把他的卷子递过来,开始给我做。他很擅长模仿笔迹,尽量学我的笔迹。刚做一会,马茹云过来了,他眼疾手快,用草稿纸盖上卷子。
马茹云站在他身后,她的体温和那成熟女性气味马上笼罩了他,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更是不敢移动。见他半天不露出卷子,她就要他打开,让她看看做得怎么样。没办法,他小心地挪出一部分稿纸,仍然将左边的姓名盖住。马茹云见试卷还基本没动,关切地问他怎么回事,开考都已经一个小时了,还没怎么做,是不是状态不好?他实在是紧张着急,生怕马茹云呆久了会看出破绽。我也紧张得不行。空气有些凝固,我感觉时间是一秒一秒的数着走动。情急之下,他回了她一句,“就是因为你在我跟前,让我紧张,你走了,我就可以开始做了”。
她怔了一下,没有再言就走了,之后也没有转过来。应该说,刚开始马茹云对他温柔的态度让我有些吃醋,但雅儒如此生硬对她,让她非常尴尬,那眼神一下子由温柔变得可怜和颓然,她呆呆看着雅儒侧面,雅儒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副漠然态度。这进一步刺伤了她,低头走了。她走后,一直站在教室门外,只到考试结束她才进来收卷子,这给舞弊带来极大便利。
英语是月考最后一科,刚考完,他就走了。他是找马茹云去了。怕别人看见了说闲话,他小心等着合适机会向她解释。
胡一枫最近总不在家,马茹云也不急着回家,她呆在英语教师办公室批改当天的试卷。晚上七八点钟,其他老师都走了,她还在。化学老师要雅儒批改化学试卷,给了他化学教师办公室钥匙。他躲在那办公室里,关着门和灯,听着隔壁办公室的声音,数着离开的老师,推算是否还有其他老师在。正当他确认隔壁只有马茹云、准备开门过去时,传来了脚步声。整层楼这时应该也就马茹云一个人在,但这脚步还是显得非常小心。他低下身来,从窗户偷偷往外看,是马校长。
他听那些长舌女人说过,马茹云和马校长关系暧mei,虽然他不信,毕竟没有证据。马校长明显是和他一样,耐心等到这机会来找马茹云的。他们到底是不是有复杂的关系?雅儒想,正好听一下。
他走到办公室后窗,窗户是开着的,这时天还不冷,甚至仍然有点热,伸头出去可以看到,隔壁窗户也开着。在这边可以听得清隔壁的谈话,只要他们是正常音量。
“茹云!”马校长进门就招呼。这个称呼不太正常。通常,老师们彼此用“某某老师”来尊称。除非关系很好的同性朋友,否则是不敢招呼得这样亲昵的。
“马校长,您来了,有什么事吗?”马茹云的回应没那么亲昵。这让雅儒多少安心了些。
“你过得好吗?我听说胡一枫最近都不怎么回家了。唉,看着你这样忍辱负重,我真的很难过,很想能帮你做点什么,让你能稍微开心点。”说到这里,马校长音调明显已经哽咽。
马校长饱含感情,眼神里充满让人无法抗拒却又非常不安的关爱。马茹云被深深感动了。她提醒自己要警觉,毕竟异性间的亲近会很容易向不适合的方向发展。
她忍住内心澎湃的情感,尽量挤出笑容,不让脆弱冲垮自己防线。她知道,一旦这样,自己很可能会投入其怀抱。她太渴望充满深情的拥抱了。她那么孤独,独力支撑着一切,甚至独自对抗着整个世界。是的,整个世界都不理解她、唾弃她、欺负着她。
她不敢和任何人说话。本以为雅儒是少有的能够相信她理解她的一个,但从今天他的话语里,她痛苦地发现,自己完全是奢望。他的语气显得对她那么讨厌,他那么巴望她快点离开,这种态度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她怀念并且感激舞厅门前雅儒对她的拥抱和对她激烈反应的容忍。如果说她相信雅儒对她的关怀是纯洁的,从而能坦然接受的话,对马校长则是矛盾的态度。她渴望温暖,渴望关怀,无论来自何人。但她不想饮鸩止渴。她想,如果接受了他的关爱,那么自己真的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马茹云,就会更加无力承受那些口舌。她现在还能承受,是因为确切知道自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所以能够在快被压跨时去寺庙,在佛前倾诉,让自己坚持。一旦自己接受了马校长,就会失去在佛前的勇气,甚至是资格。
她尽力撑住自己,简直像一个被充满气的球。一旦这股真气泄掉,她就会委蛇于地,再也站不起来。所以她尽量语气正常:“我还好。他报考了研究生,想要一个清静的环境。没其它原因。”这些明显不是心里话,所以她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你不要强撑着了,茹云。胡一枫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他一定是冷落你了,不能因为肖雅儒那事就这样啊,都快过去两年了。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事呢?”马校长敏锐地捕捉到她内心,叹了口气,摇摇头,感伤却又爱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