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她回到学校,仍然和以前一样,经常恶心,而且时常恍惚发呆。她慢慢有了一些明显变化。以前她每天都把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的,扎一个辫子垂在脑后,现在却总有些蓬头垢面。她她好多天不换衣服,估计也很少洗澡,身上会有难闻的气味。同时,她也变得粗鲁了,说话总喜欢用骂人的脏字。多年后,有一句经典台词说“你到底爱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当时胡蓉给雅儒的感觉就是,她特意将他所有明确说过的喜欢她的那些优点都给改掉了。他以为她只是想考验他,所以总认为这只是暂时的考验期。但三个月过去了,仍然还是这样。只到有一天中午,她伸出左手胳膊,用右手抓起左臂上长长的汗毛,很郑重其事地叫雅儒看,“雅儒,你看,我的汗毛好长啊!”
雅儒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又粗又黑的汗毛,就很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但这不是第一反应。他的第一反应是恶心。很早他就在一次闲聊中告诉胡蓉,他最恶心女人嘴唇上的汗毛。当时她就说,那我以后一定要小心了,有汗毛及时拔掉,免得让你看着恶心。但今天她就这样故意恶心他。接着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胳膊,从课桌里拿出本书,专心地撕下三张纸来,告诉雅儒她要去“拉屎”。这几乎让雅儒陷入崩溃。因为他也同样告诉过胡蓉,他最不喜欢女人说粗话,像“拉屎”这样的话连男人说都显得没有教养,不像斯文人,更别说是女孩子了。当时胡蓉还装作后怕的样子,调笑道,“幸亏我不会说粗话,我爸妈平时分得很清楚,哪些是男孩子才能讲的话,哪些是女孩子能讲的。有次我说了句‘用铲子把菜搞一下’,被爸爸骂个半死,他说这是粗话,男人说说就算了,女人是绝对不能说的”。结果今天她就这样当面用重重的腔调说这种粗话。
他简直想躲得远远的,但还是强忍住了。过了会,她回来了,伸出手放到他鼻子下,告诉他,“现在天热了,厕所真臭,你闻闻,就是这个味。”这让他实在忍不住要呕吐的感觉,立马冲出教室,蹲在前面阴沟前大口吐了起来。
他越来越难理解现在的胡蓉了,他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她了。他知道自己只是在用过去他和胡蓉一起的快乐来忍受她现在的粗鲁。总有一天,库存的美好感觉会用完,他不知道那时自己该怎么办?他不敢想。如果说以前他每天都想有机会和胡蓉单独相处亲热的话,现在他越来越少有这种yu望了。慢慢的,他发现,他们已经有快一个星期没有单独相处了,而且他居然一点也不想。这个发现让他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后面的事情更让他诧异,她居然休学了,是她父亲带着她来办的。没有具体的理由,但还是办下来了。雅儒在一整天没见到她后,问人才知道的。他问班主任她休学的原因,班主任也不知道,所以没有办法回答。
雅儒想,只有亲自去问她了。第二天到她家,却只见到她父亲。胡父说话迟钝木纳,目光呆滞,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岁的人,雅儒仔细打量她父亲,发现才三个月,他居然老了很多,两鬓已经灰白。胡父只是告诉雅儒,胡蓉不在家,就不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虽然雅儒没有感觉到刻意的冷淡,但气氛的确有些尴尬,只好怏怏而回。
几天以后,校内开始有人传消息,说胡蓉结婚了。雅儒绝对不相信,但传话的人说,这消息千真万确,是胡蓉老乡说的。雅儒找到她老乡,亲耳听了事情细末,不得不有些相信。据说,胡蓉家前天办了结婚酒席,这位老乡的父亲还去喝了喜酒,他父亲昨天送生活费到县城来过,还说胡蓉男人是胡蓉初中同学的哥哥,当过兵。那个男人在他们乡镇也是一霸,打架斗殴,偷摸抢要是常事,身边聚了一帮小混混。虽然胡蓉只有十七岁,不过在当地十五六岁结婚并不奇怪。只是大家都无法理解,他家不是供不起女儿上学,也没有什么理由急着嫁女儿,胡父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决定还是要亲自去胡蓉家看一下。还没走到胡家门前,远远看见她家门上贴着红色的对联,雅儒就没有力气往前走了,他掉转头,神志恍惚地返回了。
他一下子变得不知道怎么安排自己每天的生活,虽然老师还是那些老师,同学还是那些同学。他隔壁胡蓉的位置仍然空着,老师没有安排其他人,雅儒也不想其他人坐在这里。每天晚自习结束,他总觉得今天有什么大事没有做,心里空落落的。每天清晨,看到新鲜的太阳,他不知道今天该做些什么,又有什么意义。他最常做的,就是站在教室前走廊拐弯的地方,看着远处发呆,这时无论是谁和他说话,他都不愿意搭理。慢慢地,大家都知道他这个习惯,也就不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了。还有,他喜欢去胡蓉经常走的路上去等她,虽然他知道已经不可能等得到她了。就这样他很快形成了自己新的生活规律,而且严格遵守着这个规则。大家都知道他这个习惯,也就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