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梦泉被赶出将军府的消息传出后,关于向梓砂的谣言更甚了。连府外人都开始说,寒将军宠爱一个女子,日思夜想有空就回去看她,还为她休了小妾。
又是一年初春,二月回暖,向梓砂的伤已经全好了,但在这边养成了习惯,不怎么喜欢出门。欣悠成天到晚在她耳边唠叨,等天气再暖些时,请将军带她们去踏青。这几日寒星骆来的少了,但是军情他向来不在府里谈,所以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日贺小将又来名为取衣实则私会,向梓砂随口一问,谁想就问出了事端。
“将军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顿好觉了!”贺天颖记着向梓砂也不避讳她,压低声直言相告。原来,在城外两国交界处难以管辖的地带,集结起一伙势力颇大的土匪。带头的是前几年被剿灭的一伙流寇中侥幸逃脱的二把手,最近一段时间卷土重来,不知如何游说,竟把几股流寇结合在一起,他当了土匪头子。原本几股流寇单独只能偶尔打劫路人之类,不成气候,可是都聚集在一起,加上个谨慎奸猾的头目,事情就麻烦了。
“两日前,他们趁夜抢占了蒙城,占城为王,以城民为人质向将军索要粮食和女人,一个士兵来送的信,也就昨天刚到。”
欣悠听得瞪大双眼,向梓砂靠在藤椅上手指轻敲,低头思索。蒙城是西疆东的一个小城,驻军力量虽弱,但竟这么容易被土匪攻占,一则传出去有损军威,二则只怕土匪确实不弱,拖久了只怕有变,应该刻不容缓地处理。可是,蒙城与西戎在几乎相反的方向,如果寒星骆调兵硬攻,西疆力虚,西戎主将一定趁机来袭,到时候两头着火、他捉襟见肘,边关失守可就是大事了。
“为这事将军正烦心呢,你们可别说漏了…”贺天颖叮嘱。
“贺副将。”寒星骆的阎王面突然出现,吓得贺小将连忙缩脖子滚起身,做贼心虚地站在一旁。
“泄露军机,该怎么处置你知道。去领罚吧。”
“领罚….”贺天颖苦了脸。泄露军机的罪轻则挨军棍重则掉脑袋,他领哪个?
向梓砂瞥一眼满脸担心的欣悠,淡淡说:“他没泄露我军动向,不过陈述现状而已。”
寒星骆在她身旁贺天颖让开的地方坐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被敌方知道我们了解了多少也很危险。”
向梓砂抬眼瞧他,“我看起来像奸细?”
寒星骆:“……”
半晌他低声闷闷的一句:“隔墙有耳么…”贺天颖跟着寒星骆也有三五年了,从没见过他这么收敛锋芒的样子,惊讶得瞪大眼睛。寒星骆冲他冷眉冷眼地飞个眼刀,他的脸立刻又垮下来:看来二十军棍还得领…..向梓砂敲敲桌子,“你打算怎么办?”
“西疆的兵不能动。对阵这么多年,彼此的举动都瞒不过,我这边拨了兵西戎第二天就知道,一天之内要攻下蒙城根本不可能。”
向梓砂点头,“但你也不能听从他们。因为一旦他们这次尝到了甜头,以后就会经常故伎重施,可以当人质的百姓多如牛毛根本一个个保护不过来,这样长期后方不稳,对边关军情也不利。”
寒星骆望着她愣住,竟然忘了回答。贺天颖更是张大了嘴,惊愕地问:“向姑娘,你还懂兵法?”
她没说话欣悠先替她得意,“那当然,我们姑娘什么都懂!”
“这哪是兵法啊,”向梓砂无奈摆手,“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作乱之人大抵如此罢了。”
寒星骆多看了她一会儿,意味不明地说:“确实如此。我还没想到方法,你想该怎么做?”
向梓砂不料他有此一问,当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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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紧,残阳如血。存在了百多年的古道,只承载着孤独的一队车马,沙尘在马蹄车辇后飞扬。
蒙城的城门紧闭,土匪早就派人在门口接应,城墙上站着两排人,第一排是瑟瑟发抖脖子上架着刀的城民,第二排是拿着刀警惕着城门下和周围情况的土匪。车队在门口乖乖停下,来接应的土匪粗声粗气地过来问话。
“寒将军传话,他已经答应你们的条件,万不可伤害城民。”一个小兵上去说,“只是西疆城内上一拨军饷已经用完,那么多粮食和女人他总需要些时日筹备,为表诚意,先送来仅剩的两百担白面,和他最喜爱的舞姬。”
那个土匪听了得意得哈哈大笑。连自己的女人都送来了,看来传说中的将军王确实被他们吓得不轻!土匪趾高气扬地指示:“那好,我们再等他三天!一千担白面,两百个女人!这些东西权当是你们欠的利息!把东西放下,男人都可以滚了!”
那小兵有些着急了,“将军说一定要看着东西进城…”
“闭嘴!”那土匪目露凶光,“我说滚你听不懂么!再不滚我就杀了上面那些人!”他提刀指指城墙上提心吊胆的城民。小兵果然退让,唯唯诺诺地答应,带着男人离开。那土匪看他们走得足够远,才让人打开城门,叫人出来把东西搬进去。
而被赶回来的男人们,在土匪看不到的地方转换路线一路绕到蒙城后边,高高的城墙下。一直埋头矮身缩着的一个男人舒展开身体,擦掉一脸蒙蔽敌人才涂上的泥土和伪装的刀疤,负手而立。宽肩窄腰,硬朗英武的面容如刀刻斧掼。
正是土匪们最为忌惮的将军王,寒星骆!
而那车上坐的所谓舞姬,当然就是向梓砂。
假意答应土匪的要求,把人送进城内,这是第一步。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寒星骆等人装作运面的普通人,一起混进城内。但歹徒竟然如此机警,连送东西的也不放进城中。现在孤身进了城的向梓砂和欣悠如入虎口,不知道怎么样了…
贺天颖也就袖子擦掉脸上的涂料,连叫了三声才等到寒星骆回头。
“将军,现在怎么办?”贺天颖皱着眉神色深沉,他的心上人也在土匪手里了!那帮人什么都干的出来,他哪能坐得住!
寒星骆握紧拳定一定心神,感觉自己十七岁那年第一次带兵打仗都没这么紧张。他一言不发,卷起袖子,露出里面的机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