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菀衣主意已定,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走去萧千仞身边。萧千仞淡淡:“外面风大,名姑娘还是在船舱里坐着比较安全。”
名菀衣却没听懂他赶人的意思,还道萧千仞担心自己安危,抿唇微笑道:“难得出来一次,菀衣也想看看江上风景。”她这副窈窕淑女的样子和初遇时的娇纵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向梓砂暗自腹诽。
名菀衣站在这里,两个人也不好说话,都安静看了一会儿风景。迎头一个激浪,船身抖了一下,名菀衣站得靠边,不胜柔弱地向江里倒去。萧千仞瞥见,只好伸手去拉,名菀衣搭着他的手稍一借力,十分漂亮地腾个筋斗,亭亭立于船头。只是她转身那一瞬,腕上挽的绉纱卷到向梓砂脚边,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忽的掀过去。向梓砂没防备,不明就里地被带倒。
名菀衣原本只想让她摔一跤,此刻得手正想嘲笑,却不料向梓砂站得靠边,这一摔直接从画舫上掉下去了!她失措愣住,却见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毫无犹豫,紧跟着也跳了下去!
向梓砂连声惊叫也没来得及发就被水淹没了,慌乱中呛了几口水才记得闭气。江水夹着泥沙前涌,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也睁不开眼,被卷着不知道在往哪走。水流拍在脸上,她用尽全身力气闭着气,心肺都像被捏住似的剧痛。黑暗恐惧之中忽然腰上被什么箍住,有人托着她的头浮出水面。她本能地大口吸气却被呛住,剧烈咳嗽起来。萧千仞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接住船家扔下来的绳子,攀着绳子两三下翻回船上。名菀衣急忙过来想用衣袖擦干他脸上的水,被萧千仞拂袖挡开。他一语不发大步把向梓砂抱进船舱放下,挥手落了舱口纱帘。
“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的?”萧千仞抹去她脸上的水。她摇头。秋意渐浓江水寒凉,风一吹她冷得全身都哆嗦。船家拿来干净的毯子手巾,萧千仞展开毯子裹住她抱着,拿着手巾仔细擦拭。名菀衣这时犹犹豫豫地掀开帘子,还没决定进退,就听到萧千仞以她从未听过的冷酷语气说:“把帘子放下。”
名菀衣吓得手一抖,帘子滑落在她身后。李寻在向梓砂落水时已经出去,此时并没有跟进来,不大的船舱里只他们三个人。名菀衣感到一种说不出缘由的孤立无援。
“名菀衣,你要是再玩一次花样,我保证,即使你父亲是武林盟主,我也会让你生不如死。”萧千仞头也不回。名菀衣心里一凉,带着哭腔叫他:“我不是故意的…萧大哥…”
萧千仞面无表情地回看,冷酷的眼光刀一样将她透心洞穿,名菀衣张着嘴哑了声,僵了片刻,掀开帘子出去了。
“还冷么?”萧千仞柔声问。
向梓砂摇头,揭开毯子想把他也包进来,被萧千仞阻住。
“我身上凉。”他把毯子又收紧一些。她当然不肯听话,不断从缝隙里钻出来,两个人小孩似的搏斗了一番后萧千仞终于长长地吐一口气,妥协,“知道了,我也进来,不闹了,好不好?”
她又露出那种得逞的狐狸样的笑容,萧千仞又无奈又好笑,把自己也卷进毯子里,慢慢地靠过去,她反而不在乎冷,立刻窝过去搂住他的腰。隔着冰凉的衣服,他也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更凉,便运气给她暖着。
“吓着没有?”
她乖乖地点头,“我小时候溺过水,后来虽然不怕了,却还是一直没能学会游泳,刚掉下去的时候真以为要死了…”
他安慰地拍拍她的头,然后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拍她后背,低声哄着。她听着听着就不出声了。萧千仞低头一看,女孩子的胳膊还环着他的腰,人已经睡着了,额前发梢的水珠滴下来落在眼睑上,再流下挂在纤长的睫毛上。他低头亲吻她的眉眼,无意识地微微带笑。
后来,向梓砂就是这么熟睡着,被萧千仞抱下船的。
她知道后觉得即使以21世纪的标准这也很丢人,于是又咬牙切齿地挠了他一顿。
议事结束,武林大会就结束了。这就是他们在洛川城住的最后一晚,向梓砂下午睡饱了晚上精神抖擞,非要萧千仞带她出去玩,走到大门口了才觉得冷,萧千仞便回房给她拿斗篷,留她在楼下等着。
她在桌边坐下,没一会儿,李寻从外面回来了。
“向姑娘。”李寻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这么晚了,出门?”
向梓砂点头,他便说:“我刚转了一圈,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几间药铺子还开着,江边乌漆墨黑也没什么好看的。天凉夜深,姑娘今天又落了水,只怕容易伤风,不如还是早点休息吧?”
他态度诚恳,话也在理,向梓砂顿觉难以拒绝,只好由他送自己上楼。一路无话,上了楼梯,李寻神色如常地开口:“向姑娘所介怀之事,已不存在了。”
她心中一动,转身正视他。
“先前在下对姑娘有意,处处殷勤,是因为觉得萧宫主能给的,在下同样能给,那么萧宫主能得到的,在下同样也能得到。但今日向姑娘落江,李某自问,做不到萧宫主那样断然相救。即便在下会水,要在大江涌流之中救人并非易事,至少也会犹豫一下。而那一下犹豫,有可能就误了姑娘性命。”李寻说到这里,低笑一声,“原本姑娘说,萧宫主只能送缠丝玉给姑娘一人时,在下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只怕萧宫主还有很多事,都只会为姑娘一人做。用情之深,在下自问不及。”
向梓砂偏头一笑,“李寻,你不死皮赖脸的时候,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嘛!”
李寻被噎住,半晌苦笑道:“姑娘谬赞。”
如果没有前面发生的那么多事,李寻会是个很好的朋友吧,可惜明日就要各奔东西,究竟如何无缘得知了。李寻送她到门口,告别的话还没说,两人的注意力就都被房里的声音吸引过去。
名菀衣带点哭腔的质问声清晰地传出:“萧大哥!我到底是哪里比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