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魏国公府,败了。
徐妙锦独自站在正院里环顾一片死寂的府园,心底暗叹一声。她终于替母亲报了仇,可是心底却丝毫都不快活。
这时粹雪走过来轻声对她道:“福贵来了,马车就在门口等着,陛下说晚膳要等着姐姐入宫后一同用呢,走吧。”
徐妙锦不语,随粹雪一起出了府门,马车果真已经等候在此处。一见到徐妙锦的身影,福贵连忙跑上前来轻轻搀扶,谄笑道:“姑娘慢着点儿,雪后的路滑,小心。”
“劳烦公公了。”她含笑道。
“姑娘真是折煞老奴了,能够服侍姑娘那是奴才的福分,天儿冷,姑娘还是快些上车吧,车上已经备好了暖炉。”说着,福贵便搀扶着徐妙锦上了马车。
“真是奴才相!脸变得比天还快!当初是怎么欺负姐姐的,难不成都忘了吗?”上车后,粹雪小声对徐妙锦嘟囔着。
她淡笑道:“他自己都自称奴才了,既然是奴才,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况且他做的也没错,落井下石,过河拆桥不正是宫里最常见的人情往来吗,有何不适应的呢。”
“姐姐心气儿高,不屑跟这些小人一般见识,可我心里就是不愿意!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真是叫人恶心!”
“好了好了,再气可就不美了,笑一笑。”徐妙锦轻抚着粹雪的脸颊哄道。
粹雪努着的小嘴只好一展笑容。
“上次我让你去打听的事,如何了?”她突然问。
“果然不出姐姐所料,那起居注的事,确实是吕婕妤所为,她因陛下醉酒那夜在姐姐处留宿,便心生恨意,后来就找人查姐姐的底细,这才知道姐姐同建文帝的关系,于是就在起居注上动了手脚,她没想到姐姐真的会有身孕,便买通那个太医故意将姐姐的孕期说成是三个月。”粹雪愤愤地说完后,已经气得小脸通红。
徐妙锦面无表情地静静听着,说道:“原来真的是她,当时我被悲伤冲昏了头脑,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皇上的身上,可是冷静后再仔细想,就越来越觉得此事蹊跷甚多。最初我不过是怀疑罢了,没想到,真是这样。”
“姐姐,那你打算怎么办?”
“害死我孩子的凶手虽然是皇上,可是始作俑者却另有其人,你觉得我该怎么办?”说着,徐妙锦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狠戾的光芒。
“可是这件事我们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啊。”
“证据?”她冷笑一声:“我何时说要以此事来报仇?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既然她这么希望同我过过招,我又岂有不奉陪的道理?”
此刻徐妙锦的表情让粹雪心底一惊,不由得胆寒。这个目光她只见过一次,那便是朱棣兵临城下,她向朱允炆表露身份的时候。
马车颠簸着进了宫,路上听福贵说道衍和徐妙云已经在入京的途中,假以时日就会入京。
朱棣来时,徐妙锦正歪在软榻上打瞌睡,见她昏昏欲睡的模样,他忍俊不禁,轻手轻脚地走近,朝一旁伺候的奴才摆摆手,众人便纷纷退下。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一般,屋内除了二人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再听不见其它声响。直到徐妙锦手里的书突然掉落,她才猛地惊醒,看到坐在软榻旁正含笑望着自己的朱棣。
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此时此刻正是多年前的燕王府,他们也曾这般含笑不语地互望彼此,静默欢喜。
见她的眼中渐渐蕴含了笑意,朱棣忍不住伸出手摩挲着她粉白的耳朵柔声道:“累了?”
她含笑摇摇头,突然伸出手抱住眼前的男人,朱棣身子一怔,徐妙锦突然的举措让他受宠若惊,失神一刻后立马伸手拦住她的腰际笑道:“怎么了?”
“好高兴。”她喃喃道。
他心底一热,抱得更紧:“我也好高兴,妙锦你知道吗,这几年我无数次地在幻想着这一刻的到来,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等到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她慢慢放开怀抱,却被他反而抱得更紧,霸道的将她锁在怀中:“除非你答应我,否则我绝不放手!”
徐妙锦灵机一动笑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才会考虑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朱棣故作蹙眉状低头凝视着她:“你的胆子愈发大了,竟然敢和皇帝谈条件?”
她俏皮一笑,不屑一顾道:“不答应就算了。”
朱棣坏笑在她腰间偷捏一把,她惊呼一声不由得在他怀中扭捏起来,他脸上的笑意突然一僵,目光凝聚在她的脸上,体温骤然升高,不由自主地俯身倾轧下来。
徐妙锦连忙伸出手抵在他的胸膛慌忙道:“你是皇上可要自重!”
他停下动作,含笑望着她羞红的面庞许久,不禁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说吧,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听他这样说,她惴惴的心也略微放松,道:“你去替我捉一百只萤火虫,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朱棣目光顿时柔情如水,他轻抚她的面颊细语道:“我答应你,妙锦,我不但要送给你萤火星辰,更要让你成为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她如痴如醉地听着朱棣呢喃着情话,平日里那样一个不苟言笑,霸道冷酷的男子,竟会有这样柔情似水的一面,她如何不沉迷呢。
“不过我想,现在我们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还未等徐妙锦反应过来朱棣话中的意思,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在身下,没有霸道无情,没有冷漠粗暴,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温柔至极。
窗外虽然是寒冬腊月,可是屋内却干柴烈火,一片春色。
他伏在她的身上低头耳语道:“妙锦,将来我们会儿女双全,承欢膝下,我要给你和我们的孩子,建造一座世上最宏伟的宫殿,我们一起回北平看那里的雪景,好不好?”
她垂下眼帘,她知道朱棣的这番话是真情实意,可是她却对此没有一丝的信心。
“将来的事情,交给将来吧。”她沉沉道,想起孩子在自己体内流失时的痛不欲生,她恨不得拿起匕首刺他一刀,可是每次当她看到朱棣情深款款的眉眼,却又狠不下心来。
见她如此,朱棣自然知道她的心结是什么,可是若想打开这个结又怎是一朝一夕的事。他不再解释,只是紧紧抱着她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