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徐辉祖面上更为得意,却不料那小太监话锋一转道:“是徐姑娘写给徐家二少奶奶的。”
“你说什么?!”徐辉祖猛地扯住这小太监的衣领怒吼道。
“是,是真的,奴才不敢欺君啊!真是徐姑娘要奴才转交给徐二少奶奶的。”
朱允炆饶有兴致地道:“看来,事情正如齐大人所言,果真是有蹊跷的,继续说下去。”
“当日,奴才送信至魏国公府,还未见到二少奶奶,便遇到徐大人,当时徐大人得知此信是徐姑娘要给二少奶奶的,便索要去,说是转交。后来的事儿,奴才真的就不知道了。”
“你胡说!!”徐辉祖已经气得面色通红,怒发冲冠地对这个小太监吼道。
“那你又为何做了假证,说此信是要交给李大人的呢?”齐泰连忙追问道。
“是,是徐大人见信笺上未曾署名,便威胁奴才,若是不按照他所要求的做,就要杀了奴才的老母亲!”说着,那小太监嚎啕大哭匍匐在地:“陛下圣明!替奴才做主啊!奴才母亲年迈,求陛下救救她老人家吧!”
朱允炆怒视着徐辉祖吼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可说?!”
“陛下,此事都是徐妙锦捣的鬼!都是她!”
“大哥,我可是你嫡亲的小妹,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对我呢?你明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话音未落,徐妙锦已经掩面哭泣,转头离去。
这话说得太过暧昧,却又蕴含了太多的内容,朱允炆似是恍然大悟一般看着徐辉祖,冷笑道:“原来如此,枉朕对徐爱卿的一片信任,没想到你竟然是此等卑劣龌龊之人!传朕旨意,罚徐辉祖一年俸禄,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魏国公府半步!”
徐辉祖仰天长啸:“老天啊!你开开眼吧!开开眼吧!”
齐泰也气得甩手而去,老脸丢尽如何再面对李景隆啊?李景隆不过淡淡笑着退下去,他心底百感交集,既捏了把冷汗,又暗自高兴,他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不再是躲在他身后,需要他保护的人了。
事后,朱允炆又召见了徐增寿夫妇,芸筝交出另一封信笺,他才知道原来不过是芸筝见徐妙锦写得一手的好字,如今正巧她的孩子在学习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索性叫徐妙锦时常将其中的内容写好送回府中,让孩子照着临摹,而这一次正巧写到“围魏救赵”。
芸筝又交出前几次所写的内容,对比之下,果真都出自徐妙锦之手,朱允炆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如今徐辉祖被囚禁在府中,徐妙锦不可能再回去了。而宫内宫外早就流言四起,纷纷传言魏国公觊觎嫡亲小妹的美貌,强行不得便恼羞成怒,设计陷害,事情败露后被皇帝囚禁终身。
听到这些传言时,徐妙锦毫无反应,她早已经成为人们心中水性杨花的女人,对于她的各种不堪入耳之言从来就不曾断过,也不差这一桩。
虽然是一番凶险,可能够借此机会铲除徐辉祖这个障碍,也算值得了。
檀香的气息总是能叫人心神宁和,她一身素衣跪在佛前虔诚地跪拜诵经,粹雪走近轻声道:“姐姐,二少奶奶来了。”
徐妙锦慢慢睁开眼,放下手中的佛珠道:“请进来吧。”
上次见到芸筝还是在老夫人的丧礼上,如今再见竟有种劫后重逢之感。
遣下屋子里所有的奴才后,二人相携入座。
徐妙锦亲自替芸筝斟杯茶递上:“二嫂救命之恩,妙锦永生难忘。”
言毕,她恭敬跪下,惊得芸筝连忙起身搀扶:“小妹快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此番劫难若不是二嫂搭救,妙锦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又怎能在此同嫂嫂相聚。”
“快起来吧,此事的来龙去脉我还要同你细细说来。”两人在此入座,芸筝长叹一声:“此事若要谢,要谢二爷。”
“二哥?”徐妙锦心底更为狐疑诧异。
芸筝点点头,继续道:“燕王起兵之事你是知道的,如今情势太严峻,不论是皇上还是臣子各个谨小慎微,一旦有一丝风吹草动皆可传遍整个朝野,你送信笺给李大人的事情,正是二爷安排在宫中的细作所发现,原本打算暗中相助的,却没有想到信还未送出去,就已经被大爷的人捉住现行。好在你的信笺上不曾署名,我和二爷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救你。”
“难怪二哥偷偷命人叫我将三十六计抄完送给你,而且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徐妙锦惊得头脑一片空白,痴痴道。
芸筝含笑点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自认为已经很谨慎了,却想不到还是露出了马脚。
“从娟儿的死开始。”
“娟儿?”她回想起刚入住王府时的情境,那时候只是一心想要将粹雪留在身边,不得已害死娟儿:“那你们也是……”
芸筝连忙伸手止住她的话,不安地嘱咐道:“你记住,你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二爷和我,我们都在默默地守护着你。”
徐妙锦闻后,心头猛地一疼,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感慨,紧紧抱住芸筝哽咽道:“谢谢,谢谢……”
“傻丫头,看着你独自一人承受这么多痛苦,我们心里也很难过啊,再忍忍,就快过去了,再忍一忍。”
是啊,就快过去了。她的英雄正在慢慢崛起,正在朝她一步步艰难地走来。
大军开拔在即,朱棣整日愁眉紧锁,自从魅姬来到军营之后,他偶尔也会面露一丝温和,不过稍纵即逝。
“王爷,奴家特意为您沏了杯茶,您尝尝可否合口。”说着,她娇滴滴地将一杯热茶放在案几上,瞥了一眼正面无表情的朱棣。
他放下手中的笔,拿起墨迹还未干涸的宣纸,上面苍劲有力地书写着几个大字“快雪时晴”。
抬起头,看到一脸好奇的她,朱棣不由得含笑问道:“认字吗?”
她笑着点点头:“在魁香楼的时候,妈妈请师父教过,认得一些。”
“那你可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朱棣又问,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一些。
她便也笑得更甜,乖顺地将这几个字念了一遍。
“写写看。”他说着,将笔递给念锦。
她便含羞,慢慢地在纸上仿照他的字认真地写了起来,写得字谈不上正宗纯熟,倒也不算难看得无法入眼,不过若要同徐妙锦比起来,自然是天差地别了。
见她写字时的侧脸,朱棣渐渐恍惚痴迷,他突然想起那一晚,徐妙锦含笑牵着他的手来到案几前,提笔写下那几个字时的模样神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烙在他的心头上。
放下笔后,魅姬看到朱棣望着自己的目光,不由得心跳加快,娇声唤道:“王爷。”
他这才缓过神来,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刺得他心疼,面上的笑意顿时落下去。
这个微不可见的变化,悉数落在她的眼中,她斗着胆子伸出耦臂环上朱棣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他的怀中,当年在魁香楼虽然不曾接客,却也耳濡目染了许多风尘之姿。
她记得那些姐妹每次这样做的时候,那些男人们都很高兴的,于是她便装模作样地学了起来。柔嫩的小手也不安分地在朱棣的胸膛前划着圈圈,樱口凑近他的耳畔吹着热气呢喃道:“王爷,人家都跟了你这么久了,你从来都不碰人家,人家好想你。”
说着,她整个人已经坐在朱棣的腿上,温热的唇朝他冰冷的面颊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