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朱棣紧攥的双拳依旧没有松开,他似是发狠一般地将拳头砸在案几上,目光通红如血。
徐妙锦!徐妙锦!这个名字就像个诅咒一样,为何总是在他的身边阴魂不散?!
他咬紧牙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尽力不让自己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待马三保将魅姬带来时,她已经换上一身普通农妇的衣服,白色淡色小碎花,白皙鹅蛋脸挂着一抹红晕。她紧张地站在屋子里,熏香环绕,朱棣只是聚精会神地坐在案前读书,正眼都不瞧她一下。
就这样过了许久,天色渐暗,轰鸣的雷声持续不断,豆大的雨滴坠落下来,屋子里安静地叫她害怕,耳畔除了朱棣偶尔翻书的声音之外,便只剩下门外的雨声。
魅姬终于忍不住抬眼望着那个安静的男子,匆匆一眼已经叫她怦然心动,面色绯红。
她见过的男人虽然不少,可他们不是城里的那些肥头大耳的老爷,便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她从未见过朱棣这样的男子,刚毅内敛,不温不火,眉宇间尽是掩盖不住的霸气和威严,让她觉得这个世间没有谁不对他心悦诚服。
她就这样怔怔地凝视眼前这个男人许久,心底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不知哪个女子能得到他的真心爱意?
想到此处,突然面色更红,连忙低头不敢再看他。
朱棣似是感觉到眼前人的细微动作,慢慢放下手中的书,不语凝视她许久后轻声道:“到我这边来。”
话音刚落,他心底便铺天盖地的哀伤四溢,那年的除夕夜晚,他独坐在亭子里对雪地里的徐妙锦也说过这句话,当时的她小脸冻得通红,有些惊慌有些不解地傻傻望着自己,那样子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般惹得他怜惜。
再看眼前的魅姬,虽然有着相似的容貌,也有着一丝羞涩和惊慌,却无法给他那种想要去保护的冲动,相似终究只是相似。
听到朱棣这样说,她恭敬行个礼,缓步走到他身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望着他。走到他身边后柔声对他道:“王爷有何吩咐?”
他微蹙眉探究性地看和魅姬一刻后淡淡道:“三保已经替你赎身,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女人,先下去吧。”
魅姬一怔,愣愣地看着朱棣神情淡然地拿起书继续翻阅,她心底竟为这几句话而欢呼雀跃,她不知自己兴奋得到底是已经赎身,还是从此成了他的女人。
忍住心中的欢愉,她恭敬行礼后转身欲离开。
“等等。”朱棣没有看她,只是命令般说道:“以后你的名字不叫魅姬,叫念锦。”
她面上终于掩饰不住笑意,连忙谢恩:“念锦谢王爷大恩!”
“去吧。”
待她离开后,朱棣放下手中的书,天知道他多想掐死这个没骨气的自己,他本不该如此的啊!他面对几十万敌军可以镇定自若,可面对一个长相酷似徐妙锦的女人,竟然心潮澎拜,甚至完全不能自已地赐给她一个这样的名字,简单的两个字,将他一切的伪装都击溃。
他就是这样没出息,只要涉及到那个女人,他总是不战而败,溃不成军。
屋内气氛压抑凝重,所有人屏气凝神望着朱允炆含怒的目光。徐妙锦淡漠地跪在他的面前,眼中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涟漪波纹。
“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解释?”朱允炆将手里握得褶皱不堪的纸笺丢在她面前,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围魏救赵。
如此明显的示意,朱允炆怎会看不出来。
“妙锦无话可说。”她轻语道,不惊慌,不着急。
如此镇定自若的神情反倒叫朱允炆恍惚,自己是否太过大惊小怪了。可他还是冷着脸恶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的目光迎向自己:“说,你到底……到底……”
他略微颤抖的声音暴露出心底努力想要掩饰住的恐惧,徐妙锦淡笑道:“陛下是想问我,我到底是不是燕王的细作,我到底有何居心,我到底为何要写这几个字,是何深意,我到底对陛下,可否用了真心。”
话音未落,泪已滴垂,落在朱允炆的手背上,滚烫。
他不禁颤抖一下手,继而松开。目光中渗透着点点心痛和不忍。
徐妙锦继续含笑,可泪水却止不住地翻涌而出:“妙锦敢问陛下,您对妙锦到底有没有一丝真心?您到底可曾信任过我?妙锦不顾兄长反对入了宫,侍奉陛下左右,妙锦不顾漫天的流言蜚语,即便是赔上了自己的名节清白也从无怨言,妙锦不求陛下给我名分,也不求陛下对我一人钟情,只要陛下心中有一个小小的位置是留给我的,偶尔能想起我,能够相信我的一片痴心,就够了。”
说道情深处,徐妙锦低声哽咽抽泣,梨花带雨的模样,叫朱允炆本是坚硬的心,瞬间又柔软下来。
他叹息蹙眉而又无奈地望着她:“如今这件事已经传到了前朝,齐泰和徐辉祖对此事不依不饶,即便你是清白的,总要有个得体的理由才行啊。朕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人言可畏,并非朕一人相信你就可以的,关键是天下人,信不信你?”
说着,他将徐妙锦搀扶起来,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泪水。
“妙锦不过随手写了几个字罢了,没想到竟然会引起如此轩然大波,都是妙锦的错,害得陛下为难担忧。陛下还是随了齐大人和大哥的心,将我打入死牢吧,免得将来牵扯出更大的祸端来,妙锦一人死不足惜,只是,只是恐怕我再也不能为陛下跳舞唱曲了……”说着,便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真是荒唐,谁说要将你打入牢的?”朱允炆心疼地嗔怪道。
就在这时,小安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启禀皇上,齐大人和魏国公徐大人求见。”
“索性你同朕一起去见见两位爱卿,有何误会当面解释清楚就好,免得今后互生隔阂,况且徐辉祖又是你的长兄,兄妹之间有什么话说不通的呢?”说着,朱允炆牵着徐妙锦的手一同朝外走去。
推开门热烈的阳光张扬跋扈地朝着他们闪烁而来,徐辉祖的面上含着隐隐的笑意,行过礼之后他幽幽道:“许久不见小妹,别来无恙。”
徐妙锦恭敬行礼:“多谢大哥惦记,妙锦一切都好。”
“皇上,关于家妹同李景隆私下互传信笺之事,还望陛下酌情处理。”徐辉祖狡黠一笑,瞥了一眼徐妙锦。
“陛下,此事尚有诸多蹊跷,不可草草了事。”齐泰也拱手道:“虽然景隆乃家婿,老臣也不敢徇私舞弊,还望陛下能够明鉴。”
“两位爱卿一口咬定妙锦是细作,这个东西是她在传递消息,如今虽有物证,却不足以证明事情真相,你们可还有其他证据?”朱允炆转身落座在椅子上,紧蹙眉头望着齐泰和徐辉祖。
“启禀皇上,人证就在殿外等候,传人证!”徐辉祖迫不及待地朝外头喊一声。
徐妙锦忍住心底的不安和怒气,双手暗自紧攥成拳,只见一个小太监被人推搡至御前,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颤声喊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谁?”朱允炆淡淡问道。
“陛下,此人正是替家妹传递信笺的小太监。他可以证明,此物件的确是欲传给李景隆大人。”徐辉祖道。
“传李景隆。”朱允炆瞥了一眼面色淡然的徐妙锦,无奈般说道。
早就等在殿外的李景隆连忙觐见,朱允炆见他恭敬模样心底又腾升起一抹疑惑,李景隆是他最信任的人,怎么可能会背叛他呢。
“李大人,此信笺可是徐妙锦传给你的?”
“回皇上话,臣不知。”李景隆低声道。
“不知?哼,恐怕李大人是知道的太多了吧。”徐辉祖冷嘲热讽的说道,一旁的齐泰听不下去了,不满接着道:“徐大人,还是问问人证吧。”
跪在一旁的小太监早就吓得满头大汗,他颤颤抖抖地说:“启禀皇上,这封信确实,确实出自徐姑娘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