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泽的笑话，实在是冷。
商文洛敷衍着笑了。
又是沉默，比对话之前更加沉重。
幸好这时到站了，他们下了车。
公路的一旁有一条由人踏出来的小径。
“走吧。”
两人沿着小径快步走着。
四周那些并不茂盛的树木用躯干和枝丫摆出各色吓人的模样，在这有月的夜晚列队欢迎他们。
小径的尽头，果然是那个水库。
在夜风的抚弄下，水面不时泛起淡淡的涟漪，其上还绣着一轮银色的月，与空中的月相映成趣。
这样的美景，并不在仇泽的眼里。他的眼里，倒影就是倒影，月亮还是月亮。
他又将黑魔方拿了出来，翻转着。
商文洛倒是在心里对这样的景色充满感慨。
“其实八中的秋游事故，确实是水鬼做的，”仇泽的话把商文洛从那份感慨中拉了出来，“不过那水鬼的目标只是开车的司机一人。”
“什么意思？”
“我在见你之前去查了一些东西。关于那名司机，他曾经有一名女朋友，分手了，后来那女的在这个水库跳水自杀了。”
商文洛明白了仇泽的意思：“那女的在这水库化作水鬼，而那司机正好开车经过这里，于是被已是水鬼的她连人带车拉进了水库。而那四十四名八中师生，只不过是无辜的受牵连者。”
“没错，你看。”
水库水面上的月仿佛被什么揪了一下，两具人形，瞬间破水而出，一男一女两具水鬼，相互纠缠着，相互撕咬着，相互残忍着。
生前明明相爱过的两人，此刻却因为怨恨，这样丑陋地“拥抱”在一起。
仇泽扬起手，太极再次出现在黑魔方上。
这次不是吸，而是放。
四十四具由八中师生化成的水鬼，在被放出的第一时刻就冲向了那两具。
那是他们怨的源头。
水鬼们扭打在一起，发出类似嚎叫的声响，在这一片空旷中格外骇人。
他们落回水中，又跃出来，溅起巨大的水花。
整个湖面不复平静，水中之月被撕个粉碎。
扭打。
撕咬。
嚎叫。
商文洛已经分不清了，他们都是一个样子，在月光下面目狰狞。
水鬼的数量在逐渐减少。
若他们有血，此刻这水定已是殷红。
良久，水面终于平静下来，不再有水鬼跃出，不再有水花飞溅，不再有一丝气泡。
月亮安然无恙地回到水面，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结束了？”商文洛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冷。
仇泽仍盯着水面。一个个小光尘陆续浮上水面，好似天上的星，簇拥着那轮银月，成了比天上夜空更美的夜景。
直到最后一个光尘消失，仇泽才开口：“结束了。他们本就诞生于此，于此消失也是最好的结果。”
“我还有一点不懂，为什么八中师生化成的水鬼，会回到八中？”
“因为最初的水鬼，只想留下那司机。而八中的水鬼，他们是无意识地回到了他们集体最熟悉的地方。但是在那里他们的怨无法发泄，也就无法解脱，甚至还会去伤害别人，所以发生了阿伯的事情。”
回到公路，商文洛打电话叫来的轿车已经等候多时。
上了车，商文洛收起手机说：“你七我三，钱已经给你打过去了。”
仇泽敷衍着“哦”了一声，手托着腮看着窗外。
他突然说了一句：“爱到极致是恨，而恨到极致，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商文洛微笑着回答：“你的笑话，真是冷。”
轿车上陷入了在坐公车时的沉默，只是这次一点也不沉重了。
第二章连续自杀事件（一）
若愚书店时这座城市里很不起眼的一家小书店，偏僻的地段、破旧的门面和已经泛黑的金字招牌。
但这儿是仇泽最喜欢去的地方，他常常在这里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下耗上一个下午。
书店的老板人不错，不会赶他。
小书店的顾客自然不多，却有两名常客：一名是仇泽，一名是帅哥。
帅哥有很多种类型，这个属于高贵型。哪怕在这杂乱无章的小书店里，他也会出于本能地去保持自己的优雅。
他和仇泽都注意到了对方，偶尔见面会点头示意，但从不会交谈。
语言有时真的很多余。
这家书店之所以吸引仇泽，是因为它有一个书架。书架整整占了一面墙的位置，上面交错放置的书籍全是一个类型：怪谈研究。虽然这些书里有不少是纯粹胡扯，但也有相当一部分说得很有道理，连仇泽这名对暗世界知之甚详的人也不禁大呼精辟。
那名帅哥也只在这个书架前徘徊，他看仇泽看过的书，而他看过的书也一定值得仇泽一看。
理由相同，他们来这家书店的理由相同。
纵然对对方的身份好奇，两人还是没有开口，不去破坏不知何时立下的沉默之约。
这天下午，帅哥将书轻轻放回书架，冲仇泽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高挑的身影一消失，书店里那些特意跑来看帅哥的小女生也一窝蜂地走了。
书店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做帅哥还真是好，仇泽有些嫉妒了。他又看了一刻钟左右，将手中一本名为《十三的研究》的书看完。
将书放回书架，他也离开了。
出了书店，他先去了一趟农贸市场，买菜。接着沿早已熟悉的街道向现在的家的方向走去。
午后的暑气仍在，他不得不放慢脚步，好让自己不出汗。
走过人行横道，他拐进了一条巷子。
狭小的巷子，两边是低矮的平房，每家门旁都堆着垃圾，上面飞着苍蝇，散发着刺鼻的臭气，偶尔还会碰到打赤膊的男人和从身边打闹着跑过的小孩。
仇泽仍按自己的步调走着，七拐八弯的路并没有让他迷茫。
下一个转弯，豁然开朗。
虽然还是平房，却很大，也很干净，通体是干净的白色，上面没有灰尘，在门旁的也不再是垃圾，而是不知名的蓝色小花，散着幽香。
仇泽打开门，从玄关走进客厅。
客厅里，一身清凉的庄蝶烟正舒服地躺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漫无目的地看着电视。
“仇泽我饿啦，仇泽我饿啦。”看见仇泽，她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