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蝶烟拿好手中的资料,对矮自己一个头的商文洛说:“我先赶回去了,不然他会着急的。这次的事件就交给他了,虽然是第一次,但绝不会有问题的。”
话虽如此,商文洛的不安还是写在脸上。他看着最后一抹光和庄蝶烟的身影一同消失,心说“夜之女王”的弟弟,到底靠谱不靠谱。
晚上七点十三分,八中校门口,正在喝果汁的商文洛终于看见了夜之女王的弟弟。
很普通的十七岁男孩,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出的那种。
商文洛的失望也堆到脸上。
“你好,我叫仇泽。”
“哦,我是商文洛,”商文洛回答着,突然意识到对方话里的问题,“你不姓庄?”
仇泽平淡回答:“我和庄姐并没有血缘关系。”
他接着说:“事情我都知道了,交给我吧,毕竟和我学校有关。”
商文洛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八中的校服。
八中的事件还有下文:秋游事故之后的第五天,巡夜的阿伯在晚上看到出事的三年十班的教室里的灯还亮着,就壮着胆子去关灯,结果看见已死的三年十班全体成员正在上课。这事几乎吓破了他的胆,第二天就去找了校长。校长说他是迷信,就没有理会。结果就在今天早上,阿伯被发现浑身湿透,吊死在三年十班的教室里。
“我也是今早去了学校才知道的,刚刚看了资料,大概明白了。”仇泽说着,和商文洛一起进入了空无一人的学校。
喧闹只在一步之间被阻隔下来,四周静谧,学校已是另一个世界。
仇泽接着说:“若不错,三年十班的人因为死时的怨,而成了真正的水鬼。”
他的目光投向教学楼二层尽头的三年十班教室。
那里一片漆黑,与这长夜一般。
“我们上去吧。”
商文洛没有表示反对,他跟在仇泽身后,一步一步从楼梯走上去。
两人的脚步在此刻格外清晰。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不会帮你。”商文洛冷不防说了这样一句。
仇泽回头看了他一眼,脸带着笑意说:“放心吧,不会有意外的。”
他的声音同样清晰。
商文洛听出他语气中的自信,莫名安心下来。
仇泽停在了教室门口,从左边裤兜里拿出来一件东西。
借着月光,商文洛可以看清那是个黑色的正方体,但究竟是什么,抑或里面装着什么,他看不出。
仇泽回头冲他说:“我们等等吧。”
说完他依靠着护栏,随手摆弄起那个黑色正方体。
商文洛这才明白过来,那是个一体漆黑绝无其他颜色的魔方。
这是他的道具?商文洛猜测着,没有问。
等待的时间在仇泽双手于魔方上的翻飞中逝去。
那魔方无论怎样翻转,无论怎样看,都是一体漆黑,看上去不曾变化。
改变却不能带来变化,这样的事总是会让人感觉无趣。
但仇泽乐在其中,他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手的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教室里的灯亮了,灯光惨绿。
诡异的绿光下,教室里不知从哪里流出一滩水,很快浸湿了整个教室。
于水中,一个个人形站了起来,他们全身湿透,脸上有明显的浮肿,目光呆滞却行动自如,转眼就将教室坐满了。
虽然看过很多次类似的场面,但每次看商文洛心中都会发毛。
他无意往教室上面一瞥,发现那里还被吊着一具人形。那人形的眼外翻,猩红的舌头挂在外面,双手抓着脖间的绳子,双脚在半空乱踢。
那是阿伯化成的鬼。
“还不快动手!”商文洛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被听见了。
水鬼们把头都扭了过来,有的转了一百八十度,有的转了二百七十度。他们的目光浑浊,口中喘着粗气,在下一刻就从门和窗户冲了出来,冲向仇泽和商文洛。
仇泽看来一点也不急,他口中念念有词:“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加上老师正好四十四人。”
话音一落,他举起手中的黑色魔方。
魔方冲外的一面上呈现出太极之势,将冲过来的水鬼一个不剩地全吸了进来。
太极只吸进了水鬼,教室的桌椅纹丝未动。
一下子安静了,只剩下那具吊着的人形还在做无声的挣扎。
仇泽收起了魔方,进入教室,爬上桌子,将那具人形放了下来。
那人形一触地就化作点点光尘消失了。
“看来阿伯的魂是被水鬼困在了这里啊。我说,这样就结束了吧?”
“还没,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哪里?”
“那个水库。”
公车上,上了年纪的司机专心致志地做好今天最后的工作。
车上只有两名乘客,仇泽和商文洛。
他们要去的地方太偏僻,以至于还不到九点,这趟车已是最后的一趟,而他们已是最后的乘客。
仇泽打开窗,凉爽的夜风吹走车上的闷热,却吹不走车上的沉默。
耐不住的商文洛先开口了:“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嗯,”仇泽把投向外面的目光收回来,“什么事?”
“那个魔方,是你怎么得来的?”
“我拿东西换来的。”
商文洛一下子激动起来,高声问道:“果然是夜空之物吗?”
仇泽淡淡点头:“没错,黑魔方是夜空之物,用珍视之事物交易而得的漆黑道具,和庄姐的身中匕首一样。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相同之处,两年前庄姐才会收留我。”
商文洛已经平静下来,又问:“庄蝶烟交换了爱上别人的权利,你呢?”
商文洛的刨根问底并没有让仇泽恼火,他认真地回答:“我用的是十五年来自己存在过的所有证明,我的记忆、别人记忆中的我、记录着我的一切事物,都被抹去了。”
“为什么?”商文洛动容了,自他五岁出道以来就没有听说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交易。
“谁知道,”仇泽苦笑一下,“现在没有记忆的我自然不知道两年前的‘我’为什么这么做。但‘我’肯定是有理由才这么做的。”
商文洛不说话了,他想起那句话:这个世上什么人都有。
“现在的我其实也挺好的,十五岁那年的事也不完全是坏事,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重生,而且一生下来就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