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声音在他耳里听来愈加嘈杂,其间还有一记开门声。他从书房出来,看见了叶晨。他没有带伞,全身湿透了。
“我去换衣服。”丢下一句,他就急匆匆地上楼了,不多久干劲清爽地下了楼,接过萧林递过来的可乐,大喝一口。
“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很简单?”萧林坐到沙发上问。
叶晨将可乐放到茶几上,坐到萧林一侧:“只是简单的夜缚鬼而已。你猜我碰到了谁?”
萧林想了想,笑着说:“小涛吧,那儿正好在怨湖附近。”
叶晨点点头,也笑了。季柏涛和郑思瑞成了鬼魂,对他们而言反而没有了束缚,能够正视彼此之间的感情。萧林不免看了眼身侧这个公认的白马王子,就因为自己是试管婴儿而不去交女朋友,实在有些让人不能接受。
“小晴又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叶晨问。
萧林点头,一脸无奈。
“再过两星期就是小晴十六岁的生日,要不要偷偷给她来办个生日派对,给她个惊喜?”叶晨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提议,“就我们这些人,就在然居,办一个小的。”
萧林想了想说:“好是好,可是晴老待在家里,怎么瞒过她?”
叶晨看来成竹在胸:“有一个人一定有办法把他带出去,刚好他联系上我了。”
“秦诩!”已经有一年多没看见他了。
“其实这生日派对就是他的主意,你的准妹夫还真是不错。”
看来这下没有什么问题了,萧林的心里却还是不能轻松,因为他今晚决定做一件事,一件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事。
夜里,雨终于停了。
分针和时针同时经过十二点的方向,萧林从房间里朝向后院方向的窗户一跃而下。因为雨的缘故,外面的一切都湿漉漉的,潮湿的气息让这深夜更加阴冷。但这些都没能阻碍萧林,他安全到达地面,小心翼翼地挪动,以免惊醒已经睡熟的萧晴和叶晨。他终于出了然居,奔上马路。仿佛出笼的鸟儿拼命挥动翅膀,他开始在没有别人的街道,自己和自己那被昏暗路灯映照出的无数影子赛跑起来。
然居二楼的第七个房间,他一直记得这句话,事实证明那神秘男子的话无疑是对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开红蓝之眼的第二层。他记得左堂曾经提过,但他的脑海里没有如何打开的办法。三年来,他一直在积聚自己的力量,一有时间就待在书房,试着从然居的浩瀚藏书中找到答案,直到今天下雨前,他终于在一本置于高处的泛黄线装书中找到了。
根据上面的记录,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足够的高度。现在他正站在怀仙市的怀仙大厦的天台上,向下俯视。下面的事物在他眼里几乎全是黑色与白色的点,这儿显然已经足够高了。
他上来的时候是用红蓝之眼召来附近的孤魂野鬼将自己悬浮上来的,下去的时候他决定用自己的力量下去。很简单,轻轻一跳而已。
这便是书上记录的方法:由极高呼啸而下,让风割出深红蔚蓝的下一层。很疯狂,而且很没有保障,谁也没说这办法一定行,谁也没说你萧林由此跳下不会摔成一堆肉酱。
但人只要着迷地做一件事情,就会入魔,就会不顾及一切。此刻萧林的脑子里没有半点生或死,在这辽阔而又无垠的黑色夜空下,他站在眼所能及的最高处,俯视那些低矮渺小,只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一种对成功的信仰汹涌于脑海。
费心三年,现在终于把握了关键,怎么会失败,绝不会失败!
来临的只能是成功,打开第二层,找到第七个房间,找回左堂,解决所有烦心事。
他越想越觉得成功就在眼前,不禁迈出了一步。全部的感觉一下子被抽空了,不自主地张开手,像是要去迎接一个大大的拥抱,眼睛不愿闭上,想看清那风是如何割入的,想看清那第二层究竟是什么模样。
脑海出现的却是各种似曾相识却又模糊不清的景象,还没等他极力去捕捉,他已经回归了大地的怀抱。
(二)
窗帘猛地被拉开,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映照在镜子上,镜子反射出一个大亮斑,落在光洁的赤色木地板上,让整个房间都剔透起来。
萧晴条件反射地用被子蒙住头,隔着被子嚷道:“快拉起来!”
但是拉开窗帘的始作俑者并没有乖乖听话,反而把萧晴捂在脑袋上的被子扯了下来,冲她绕道:“快起床,我伙同太阳叫你快起床!”
秦诩果然是萧晴命中的克星,不管她多么不愿意,还是被三下五除二地叫了起来押去洗漱,接着被带出门进行所谓的“周末郊游”。
萧林把他们送出门,用微笑目送掩饰心里的躁动,一股自那夜归来便深埋下的躁动。秦诩和萧晴已经出门了,叶晨一早便去了ES公司,而韩晚器和季柏涛不会轻易来然居,现在这个时间,然居是属于萧林的,如他自那晚以来一直等待的一般。
看着腕上的手表走过十分钟,他一步一步地从黑紫色旋梯走上二楼。左边是黄、蓝、青,右边是橙、红、绿,只可惜这些颜色在萧林眼里只是灰暗度的不同。
他闭上眼,尽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直到感受到内心的起伏在一瞬间成了端平的一碗水,双眼顺势睁开。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夺目。左眼是嵌着海的钻石,右眼是藏着血的玛瑙。
他的眼中,这个世界除了白与黑出现了其他的事物,一种没有颜色的事物。那事物沿着左右三个房间各拉出了一条直线。两条直线组成了一条笔直的道路,在萧林面前展开。
道路的另一端,有什么在呼唤,让萧林忍不住向前。愈接近那呼唤,萧林的心情愈加忐忑。他知道自己越来越接近自己所渴望的真相了,但那真相却同时又让他深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