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汉小时候受过大苦,不止是挨饿,还要挨揍……不想挨饿就要挨揍……”
“你老汉被饿怕了,千万别让他挨饿,我对不起他,千万别饿到他,他真的会疯的……我对不起他呀……”
“你老汉身体底子不好,还这么吃喝,医生说了,他未必活得过我去,你的时间不多啊……”
“你老汉是我的娃!是天地下最好的老汉,最好的娃!”
“你老汉很容易哄的,多买点吃的给他……你没买过吧?他做梦都想吃儿子孝敬的……”
“你老汉喜欢吃饭的时候人多,多找人陪他吃,同学朋友女娃啥人都行……莫嫌他吃的难看……”
“别找自家人,自家人都怕他,不敢和他一起吃呢……怕个锤子哟!有得吃他还有空搭理旁的……”
冷峻哭了,抱着祖父的腿哭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失败。不但算不上一个好的继承人,甚至算不上一个好儿子……
然而祖孙二人都没注意,在老爷子的小院门外,一个胖胖的,三十年如一日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默默的留着眼泪。
那一天,在这个姓“冷”的大宅里的一个静谧的角落,悄悄的流淌着一种叫“温暖”的东西。
第四○章冷峻的目的
当冷峻放弃了少年人的矜狂和叛逆后,就开始认真的站在一个家族继承者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了。
尽管内心实在是不愿意接受,但无论是老爷子冷云帆还是冷峻,甚至冷无锋本人,都心知肚明一点,就是作为目前冷氏家族顶梁柱的冷无锋,健康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长期无节制的暴饮暴食和起居的不规律,导致冷无锋身患多种疾病,糖尿病、动脉硬化、高血压、脂肪肝、尿蛋白、植物神经紊乱……等等,都已是伴随冷无锋多年的“老朋友”了。这还得益于冷无锋只嗜茶饭不近烟酒女色……否则冷大老板的肺头也没法要了,腰子恐怕也已经换成别人的了。冷峻的亲舅舅,精通医道的谯家二爷谯青源曾亲自为冷无锋诊断,虽然一直不喜欢这个在他看来一无是处的妹夫,但谯青源还是怀着无比沉痛和悲愤的心情跟冷云帆交了底: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也就是说,如果真的不存在神仙一流的人物,而且冷无锋不能交出自己的权力和责任,放弃暴饮暴食的恶习,直接进入玉清宫修行的话,顶多也就能活到冷峻大学毕业的时候……说得直接一点呢,就是从现在开始的两年内,冷无锋随时可能死在他钟爱一生的饭桌上。
也许无原则地溺爱子女是冷家的传统。冷云帆并没有告诫冷无锋去改变他那随时会收割生命的恶习,也许是因为老爷子已经看透了生生死死,也许是老爷子不忍心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独子放弃唯一的生活乐趣,也许是已经有了一个看上去十分优秀显然青出于蓝的孙子……总之冷云帆并没有给儿子任何负担和压力,但长期掌控庞大家族的冷无锋又岂是缺乏自知之明的人。于是在冷家三代人的心照不宣之下,一场紧锣密鼓的交接班大戏在开幕了。
尽管冷家嫡脉人丁不旺,至冷峻这一代已是四代单传了,但作为千年世家,冷家的支脉照样枝繁叶茂。冷云帆当年坐稳了家主,多半得益于时事。
而冷无锋虽然有“血溅中庭”的恐怖传说在前,又有振兴家业的功绩在后,却仍迟迟无法正式接任家主之位,正是迫于家族内部的压力,只能以大执事的身份代行家主权力。无论冷无锋本人是多么精明狠辣,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家族内反对自己继任家主的势力进行直接的“清理”。至于象对待乐丰收那样的阴损招数,那些叔伯兄弟们可是比乐丰收精明的多了,谁又会轻易落下什么把柄。冷无锋努力多年,也只是清除了两家的势力而已,其中一个还是借冷家挑动黑帮火拼的机会才得以实现。
冷云帆和冷无锋都认为,虽有私心的缘故,但选择两家作为冷氏未来的家主是最好的方案。首先在冷家“山字辈”中的47名子弟里,冷峻无论从才华还是心性都是上佳的;其次冷峻的母亲是谯家家主的姐姐,师父是邹家的家主,这样的背景将会让冷峻在继任家主后得到谯、邹两家的支持;还有就是冷峻本人对家族发展有着在大多数家族重要成员看来颇有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冷峻不止一次的提出,将冷氏的产业全面合法化、公开化和集团化。对于长期掌握黑道生意的家族执事们来说,这个想法无异于天方夜谭,但这正是冷云帆父子两代人近60年来的努力方向,也是他们认定的冷氏一族存在和发展下去的必由之路。
可惜的是,无论是祖孙三代的理想,还是冷云帆父子出于现实和未来的长远考虑,都得不到家族大多数执事的理解和信任。要不是冷云帆积威日久,冷无锋又全无半点行差踏错,冷家的几个势力较大的执事早就发难了。即便如此,冷无锋还是嗅到了一些令他很不舒服的味道。
冷氏的执事之一,掌管川东地下势力的堂侄冷峰已经和重庆的唐家达成了某种默契,从三月间开始唐家的人就明确表示以后和唐家的合作由冷峰出面就行了,不用劳烦老爷子和冷无锋大驾。这意味着唐家将会全力支持冷峰的发展,同时向冷家明确的表达了这个意思。
冷家的另一个执事,也是冷家五服以内亲族中唯一一个和老爷子冷云帆同辈的长辈冷震,近来一改过去不问世事的姿态,出人意料的接连参加的四次家族议事。虽然此老每次都一语不发,但此老的出席,将以冷震之子冷锵为首的一股势力在议事会的席位增加到了7人,正是可以提出诸如家主继承人选这类重大提议的三分之一席位。而这个外号叫做“冷枪”的冷锵现任成都军区后勤部副部长,与把持成都军区大权的王氏一族关系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