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小姐”的身份不谈,白小丽其实还是个很“纯”的女孩。一直以来,她都幻想着能攒到一笔钱,一笔足够他家里盖五间大瓦房,还能供唯一的弟弟顺利的走进大学的校门,外加能给自己置办一些拿的出手的嫁妆……那要多少钱啊?白小丽仔细的算过帐:盖房加上买良种的钱要2万元,马上就要上高中的弟弟如果能上大学,还要读57年的书,怎么也要7万元,嫁妆嘛,1万元足够了,这样就是要10万元才行。白小丽来成都已经两年多了,可她一直不出台,流光的生意又一直不太好,平均一天一台她就谢天谢地了,流光的小姐台费大概是全成都最便宜的了,才100元,还要扣除老板的抽头和自己的吃穿用度。幸亏红山这个老板比较另类,这里的小姐虽然没有在客人消费的其它项目里“提成”的油水,但“福利”好:本来就是地方大人少,大多数小姐可以在夜总会的闲置房屋里住,还管饭这样大大节省了生存成本,而且老板在台费里的抽头也不算多,每天一台抽20元,两台以上50元封顶,小费分文不取……这样,白小丽才在两年里每月给家里寄500元的情况下,攒下了5万元。
不过白小丽知道,流光的规矩是红姐时代留下的,红山只是照做而已,但红山毕竟不是红姐。红姐给小姐们提供吃住是因为她这里本来都是些新到埠的小姐,过些日子就会搬走;抽头少也是因为都是些新面孔,没什么熟客,每天翻两台就了不起了,客人来这里主要是图新鲜,谁耐烦反复来找一个“雏”,加上红姐为红门同行们提供着类似培训的服务,所有在这里“结业”的小姐在过档之前,接手的场子都会付红姐一笔“转会”费,虽然不多,但胜在人多,流光真正的收入来源也正是在这里。红山接手流光后,最主要的收入没有了,可老规矩还是没变。要说红山这人还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完全不考虑成本核算和物价上涨因素,只是固守着老妈的一切。本来场子里还有一些熟客,但随着流光逐渐成为全市最廉价的场子,来这里的客人的成分和素质有了质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中低收入人群成了流光客户的主流,那些看着红姐面子的熟客不屑于和这些比刚从工地上下班的民工干净不了多少的市井之徒为伍,渐渐的也就不来了。失去了主流收入和大量固定客户的流光,已经象一个百病丛生的迟暮老人,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流光就撑不下去了,这从老板红山那张啥也藏不住的大方脸和当年和红姐一起起家的老会计日益加深的抬头纹中就可以看得出来,更何况一天比一天少的客人和小姐,更是衬得流光的凄凉境地。连夜总会最重要的门面霓虹灯坏了,老板都拿不出钱来修。白小丽知道,自己在流光的日子,恐怕也不长了。
可她又能去哪里呢?
一个农村姑娘,只有小学文化,除了会种地,会做家务外,一无所长,又如何在这个大城市里生存。
白小丽想过拿手里的5万元做点生意,但颇有些自知之明的她不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商业头脑从精明的成都人身上挣到钱。再说了,失去了红山的庇护,她一个弱女子还不是要被周围的流氓混混欺负么?而且,失败了怎么办?血本无归的结局她想都不敢想。
白小丽也想过到别的场子里继续干。这个选择对于她来很无奈,是她为自己制定的最下策。要是愿意去别处,她一早就去了。可是哪里有流光这么好的老板,这么好的条件呢?吃苦受累甚至忍饥挨饿她都无所谓,就是怕失去自己最宝贵的少女贞操。虽然出来打工的时候就已经做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在流光这两年安全的生活,使她在目标达成了一半的时候,失去了付出这个巨大代价的勇气。
白小丽还想过是不是能去人家里当保姆。除了两年来的“小姐”经历,白小丽接受过的最系统和最久“培训”的就是家务活了。洗衣服、做饭、收拾房间,甚至一般的家用电器她都会用——红山的家务事都是流光的姐妹们轮流负责的,也算是答谢红山提供吃住的善意吧。可保姆的收入太低了,和她这个滥竽充数的小姐比起来,也仅相当于20%左右,那将是个多么可怕的事情,她的计划本来顶多再有两年就可以完成了,可干保姆的话,就意味着还要5倍的时间,那就是10年啊……10年后,她还嫁得出去么?再说,弟弟上学也等不了10年啊……
第一次见到陈飞时,只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客人,白小丽以自己一贯的作风,不咸不淡的应酬着。可她很快发现了这个看上去很沧桑却偏偏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客人的与众不同。他没有上来就急色的动手动脚,也不象一些人一样进门就呼朋唤友,甚至没有象和他一样满脸写着“郁闷”两个字来借酒浇愁的客人一样发酒疯……他一扎又一扎的灌着啤酒,既不唱歌,也不搭理自己,只是兀自念叨着什么。随着酒越喝越多,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一直不敢靠得太近的白小丽居然把他越说越乱的话越听越明白了。
她知道了他是个警察——多么神秘又令人敬畏的职业,白小丽来到成都进了流光,这还是第一次直接面对一个警察。
她知道了他有个美丽的妻子,而且也是个警察——白小丽简直太崇拜这个客人了,在她心目中警察就是力量的化身,一个男人能够驾驭(以白小丽的观点考虑,女人被男人驾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一个“骠悍”的女警察,这是多么厉害的人啊……
她知道了他很爱自己的妻子,虽然他目前的行为不太符合这一点,但白小丽还是选择相信他。她知道了他的妻子精明强干,她知道了他实际上对妻子有一点小小的不满……她有点开始可怜他了——不是和村西头朱老实一样,怕老婆么!朱老实可是个好人,他家里的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妇。而他这么厉害的人还会怕老婆,他的老婆一定有问题……白小丽的思维逻辑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百分之百低站在眼前这个男人的立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