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那,她居然会弄错了刺杀的对象。那身华服欺骗了她的眼睛,她以为在契丹王宫里穿成那样并且可以出入后宫的必然只有一人,谁想到竟会碰上突厥的可汗。羞惭的无地自容,埋头蜷在一角。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为什么没把我交出去?”
“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她的率真,喜欢她眼神里的清澈,喜欢她入世尚浅的那股迷糊劲。
没过多久,她成为了他的妃。他告诉她,想要报仇最好的办法不是致对方于死地,而是掠夺——从有到无的凄惨境况才最让人痛苦。他的雄心不只是吞并契丹,他要整个天下。为了他,为了报仇,她前往中原刺探信息。当时主要的兵权都掌握在湘王刘寒的手里,她不惜以自己为饵接近他,甚至嫁入湘王府。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发觉自己怀有可汗的骨肉,好在刘寒并未察觉,对她格外的好。本以为等生下孩子,可以顺利的带着孩子和探查到的情报一同回去,意外的是她生下的是一对孪生子。如果就这样出逃,目标太明显,并且她也没那个能力同时带上两个孩子赶路。迫于无奈,她选择带走其中的一个。其实她还有个私心,如果湘王有朝一日登上王位,那么她的儿子便有希望继承天朝大统。
辗转回到突厥,满心欢喜的去见他,面对的却是他的冷遇。怀中狐媚美人娇滴滴的缠住他的脖子恣意秀着恩爱亲昵,她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誓言、真心已经不重要,不过一年多的时光,恩尽情绝,她只是个棋子。心碎么?或者她还该有心么?
“真是厚颜无耻,不知和谁生的野种也敢带回来冒出可汗的儿子。”那声刺耳的嘲讽,她永远记得。
于是,她和她的儿子在冰冷的牢狱里待了将近十年。若不是她还算带回些可靠的情报,若不是他念在曾经夫妻一场,或者她当时就该没命了。可是这样活着就够了么?怨恨和懊悔渐渐被时光磨平,取而代之的是坚忍,孩子也逐渐长大越来越有他的眉目神态。他终于开始相信她,赦免了她的罪,尽力去弥补对她的亏欠。而她再不是从前单纯的女子,已懂得如何耍弄心机去扳倒敌人,一步步坐稳后宫的地位,并且扶持自己的儿子成为突厥的继承人。
听到这里,刘骆禁不住情绪激动一把扼住尹后的咽喉,似要掐死她的动作。
默棘拉惊叫:“给我住手!”
“她是你娘啊。”青渐怕他一时冲动失去理智,忙不迭出声提醒他。
眼中含泪,手中不由紧了紧,刘骆恨道:“三十年来都没问一问我过的好不好?也没有回来看过我一次,她配当我的母亲么?”
尹后面色难看,噎着说不出话,事实上即便刘骆不扼住她的喉咙,她亦无言以对。不是没想过去看他,亦不是没打听过他的消息,只是她在这皇宫之中也不是那般来去自由,只是每每派人探得有关他的点滴书讯她居然都不敢拆开。也许她更害怕的是湘王会找到她,她还不起那份情债。
“放开我母后!”默棘拉的剑指向他。
青渐殷切恳切的目光也望着他:“不管怎样,她毕竟都生了你。”
刘骆狂笑一番,云:“好,好,你们如今倒是连声同气了。”眼光瞟了瞟青渐,里面竟有一丝蔑色。
不顾他如何看待自己,青渐婉劝:“为人子,孝当先,她再怎么不对,你也不能……”
“要我放了她是么?”刘骆打断她,冷声笑说,“除非——你跟我回去。”
青渐微叹,然后目光坚毅道:“你会言而有信么?”
她已经不再信任他,他暗中嗤笑,心痛隐隐:“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是啊,她还有别的选择么?慢慢走向他,她黯然道:“我跟你走。”
“青儿。”默棘拉在身后唤她。
青渐不敢再回头,背对默棘拉淡淡的说:“你也看到了,你只是影子而已。”这样说,他会不会少伤心一些?她想。
看不到她的表情,听不出她语气里有任何的情感,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说不出话来。
刘骆见青渐走到自己身边,毫不怜惜的将尹后推开,喝令手下:“我们走!”一个飞身上马。
默棘拉上前扶起尹后,默默看着青渐的背影,低道:“天涯同明月,唯愿岁岁安。”
那声音虽低,却清楚的落在青渐和刘骆的耳朵里。青渐自是伤感,终究不忍回望了一眼,刘骆越发满心不是滋味。
来的时候匆忙,刘骆并未准备多余的车马,此刻人人上马,青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跟在刘骆的马旁。刘骆催道:“还不上马?”
她踟蹰的看着他,他摇头一叹伸手将她一把拽到马上,一记响鞭扬起,马奔驰而去。
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所有的记忆:采采芣苡,薄言采之。
只愿后会无期。
你,不是真心要嫁他。
阿渐,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
阿渐,我好恨你。你总是这么轻易就让我痛不欲生!
我等你。多久都会等下去。
不管你是何人,朕要定你了!生生世世。
有你为我难过,死也值得。
你为什么要骗朕?
莫非你对他余情未了?
你就这样作贱自己?!
你终会恨我的。
不管你变成怎样,我都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