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无妄谷,含翠笼香,与外界天然隔绝的一处幽静所在,四季青葱。谷入口处是一道藤蔓遮蔽的机关门,常人不易发觉,除非有和石门凹记一样的玉佩并归海家独门心法才可打开。
青渐第一次“走”进这里,带着一种陌生又亲切的奇异感觉。
“住在这里的孤女,终其一生都不会走出去,除了我,还有你。”归海玉蓉笑道。
青渐感叹:“此地这样好,便是赶我也不走。”
“那倒好,我这孤老婆子竟多个伴。”
说笑间迎面走来一个女子,青渐立即识出是哑儿,激动的上去抱住她:“是我啊,你还记不记得?坠儿,我是坠儿啊。”
哑儿早认出她来,内心激动又不能言语,一个劲的点头,连连比划着。
“你是说你知道我要回来,还给我准备了好多吃的?”青渐看懂她的意思,一字一字慢慢的复述,生怕她看不清自己的唇语。
“你们俩倒是投缘,折腾一宿我也累了,先去歇会。哑儿你给她安排住处吧。”归海玉蓉吩咐完,拖着疲乏的身躯离去。
青渐望着她的背影担忧的问:“谷主她最近身体欠安?”
哑儿打手语道:是啊,谷主为治我的先天哑疾,不断试炼各种药,很是伤神。近来据说大有进展,所以不肯停下,估计是累坏了。
青渐这边暗自担心,哑儿却因和她重逢的喜悦没太在意,盛情的拉她去住处安顿。转过幽长的藤蔓回廊,眼前是座精致的小木楼,圆形的乌木桌椅古朴有韵,还架了张素琴,楼上则是卧榻、妆台、书桌,一侧墙壁则是排书架,颇有书香闺阁的情致。参观完住处,哑儿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偌大的提盒,一层层打开,满桌子摆开各种精致的吃食,还冒着些热气。看着她为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眼里不由晕染了一层氤氲水气。
你怎么了?是想家么?哑儿看她眼圈红红的,忙比划着问。
“你和谷主都对我太好了,我是感动的。”只有在这里才能如心的说出真话来,不需要一丝一毫的虚伪、矫揉造作。
你以后都不会走了吧?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家人不是该互相照顾么?哑儿看着她,比出一连串手语。
家人。青渐露出一丝笑来,她说她们是家人。那些曾经是自己家人的人,可曾这样无所求的对待自己?在他们的面前,自己可曾有过如此的坦然、真诚?说来真是讽刺。
快吃吧,不然要凉了。
“恩,你也吃。”青渐替哑儿夹了些菜点,看着她纯净的笑颜,心里有说不出的轻松。
两人一个说一个比划,竟然完全没障碍,“聊”得欢畅无比。
一心惦记着谷主身体,哑儿离开后青渐便去谷主房间探望,却无人。随意在谷中晃荡四下走走,但见一路山石嶙峋,各种奇花异草芬芳莫名,间或有不知名的鸟声婉转动人,不觉停下脚步闭目冥想,身心皆有一股空灵涤荡之感。
“你找我?”
身后一声询问惊醒青渐,回身笑对:“谷主。”
“过来,我给你把把脉,看你恢复的可好。”
青渐依言。谷主手搭在她的腕间号了半日,面上神色不定。
“是不好么?”
谷主骤然展开眉头:“得来全不费功夫。哑儿有福了。”
青渐疑惑不解,以眼神询问。
“我苦心研究多少年未成的一味药引——‘结璇’,居然在你身上。真正造化神奇,许是你中了多种毒物,在药物相互作用下竟凝结成精华,实在是罕见之至。”
“这药引可以治好哑儿?”
“不错。‘结璇’本该凝结于毒蛇腹中,是至纯至阴的良药。当以天南星、枯肠草、曼陀罗研磨成粉炼制成散喂饲银环、金环蛇一对,并令其相配孵出幼蛇,以天蟾、血蝎、金蜈三样毒调成原液逐步浸养五年方成。莫说这些药物得来不易,便是驯养这幼蛇已是极其困难,毒的分量轻了是为无用,重了则会令之夭折,功亏一篑。”
青渐听闻大喜,催促谷主配药,谷主面有难色:“若是蛇,杀以取之便可,只是在你体内,恐怕……”
“那如若用我的血呢?”
“‘结璇’是如玉石般的一颗,凝结成后与血不溶,只有取出才有药效。”
“谷主的医术我信的过,尽管取就是。”
“一个不留神你就会丧命,你可想清楚了?”
青渐神情平静无比:“这条命是多挣回来的,若换回哑儿的嗓子真是积福了。”
“好。你随我来。”
谷主领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取出好些药罐器物。
“喝下这个,你会全无知觉。我再提醒你一次,取出‘结璇’容易,但你的命是否能保住,我不敢打包票,你可还有什么话要交待?”
“我……”
“后悔还来及。”
“我并无担心,只是,万一我醒不过来,此事请不要告诉哑儿,我不想她内疚。”
谷主点点头,将药递给她。青渐不多犹豫,饮尽。少顷,失去意识。朦胧间看见一个女子慢慢走向她,好似是谷主:“对不起,我擅自替你做主。你既已决定和他彻底断绝,就不该再留着他的骨血。取出‘结璇’的同时,我会替你一并了结所有的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