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渐大骇,心头乱跳起来,伺候她妆容的刘嬷嬷亦是惊讶,慌俯身去收拾。
“嬷嬷,今日之事万勿说出去。”青渐亦蹲下去捡那些滚落的珠子,看去真若满目红泪抛洒于地,自叹,“还是大意了。”
刘嬷嬷边拾掇边道:“主子的首饰旁人轻易动不得,这是谁能这样大胆。”
“不外乎那几个人,只我不愿相信,如今不得不好好排除排除了。”青渐平复着心情,出奇的冷静,“今晚恐怕还不止这些心惊胆战,一会小心着点。”
再不敢马虎,重新取了团花双鱼玉佩戴在胸前,挽起一丝笑来前去赴宴。因耽搁了一会,及至宴席稍稍晚了些,丽妃颇有微词:“妹妹今日倒是肯来。”
青渐不理论,也不答她也不看她,只自顾着宴饮歌舞。丽妃眉色骤然生怒。
帝看在眼里:“辛儿的好日子你倒要着恼不成?”语气平和中透出些厉色。
丽妃慌堆笑:“妾不敢。”又执起金杯逢迎道,“妾替辛儿敬皇上一杯,愿皇上江山永固、福寿绵长。”
刘骆嘴角微弯,端起杯子饮了。目光转向青渐,见她眉目似含愁带露状,欲开口询问。这时,婉嫔忽咳了一声,引得众人侧目。
“你又是怎了?”刘骆看向她,开口问。
婉嫔不无歉意道:“妾昨夜染了风寒,倒扫了皇上兴致,妾该死。”
刘骆微叹,含疚云:“你那里一向招风,是朕疏忽了。李德才——”
“奴才在。”
“着太医署好好给婉嫔瞧瞧。虽是出九了,倒春寒也是厉害的,让内务府看着各宫该添的衣服、褥子、帘子都不可少了。”
“诺。”
曹婕妤听了因笑:“姐姐这一病,咱们益发倒沾了光。”
丽妃面上不悦,甩出一句:“好好的日子提什么病不病的。”
“可不是么,皇上前朝政务够烦心的了,咱们都得自己保重着些,莫要拿这点小事牵扰着圣颜。”贺兰燕目光有意无意的洒在婉嫔身上,说了番皇后该说的所谓识大体的话,刘骆不禁侧目似有赞许之意。
婉嫔顿红了面,不敢作声。刘婕妤鼻子里轻轻发出嗤笑,作壁上观。暗道:想皇上那么疼珍嫔,她也不敢如此当众招人瞩目,偏今儿又是丽妃的好日子,真正不知死活。
“皇后说的及是,后宫和睦,安之若素才是正理。”青渐幽幽的飘出话来,话落瞧见刘嬷嬷的眼色,自又懊悔轻狂了,再讷口不言。
何才人年纪最小,尚不大懂得争风吃醋之事,隧拉拉身边赵美人的袖子低低的问:“姐姐,珍嫔姐姐说的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不懂就是极好的。”赵美人笑拍拍她的手背。
宴半,青渐告了声乏,退到席外小歇,楠儿陪了出来伺候着。走了百十步到凉亭内,青渐坐下低语:“你方才瞧见没,桂枝的神色不对。”
“我也觉着怪,且不论她近日手头宽绰,就是上次亲眷探视之日,她母家说的话听着就奇了。”
“说了什么?”
楠儿皱眉思索回忆起来:“说是人赎回来,还得了好多银子,教她放心。”
青渐心下有数了:“素日见她勤快老实,不想还是被人利用了去。唉,谁人没个难处,只她竟不来求我,反走了旁门去。”
“等下散了回去,看是不是拘了她来问话?”
“今儿这出还没唱完,先回去罢。”说完起身理理衣服褶子,复归宴席。
宴中正唱着昆曲《琵琶记》里的“几言谏父”这一出,那台上云词:“孩儿,夫言中听我言违,料想孩儿见识迷。本是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青渐安座,又听台上唱:“……谁知道好事多磨?起风波。把你陷在地网天罗,如何不怨我?……蹉跎,光阴易谢。纵归来已晚,归计无暇。名牵利锁,奔走在海角天涯。知么?多应我老死在京华,孝情事一笔都勾罢。这般摧锉,伤情万感,泪珠偷随。”转脸去寻桂枝的身影,居然不见,心里没来由的慌了慌。便朝楠儿使了眼色,楠儿会意俯身,青渐悄嘱了她去瞧瞧。
楠儿便出了席顺着园子找,没见着,待到自家宫门口又张望一回,守门的几个都说不曾见,隧往膳房去,果见那熟悉的背影。上前猛拍了她一下:“你倒学会偷嘴了?”
桂枝一颤,回身挤出笑容:“姐姐这是怎的说,我不过是来拿些醒酒的材料,怕待会回去用的上。”
楠儿捉住她的手去看,并无破绽,道:“可是用心了。”末了又刺剌剌的一句,“就怕用过了头!”
“姐姐……”桂枝满脸委屈,低头捧着托盘。
“还不快走?娘娘找你呢。东西给我吧。”
桂枝无奈归宴侍候在侧,青渐看了她一眼,倒也不问。这时最后一道点心呈了上来,是蜂蜜豆腐花。做的极其细腻滑爽,香甜可口,丽妃尝了自赞不已,让无双抱小皇子来也喂些。一时戏演完,各自用些茶便散去。
回到宫中,老远便闻着辣辣的味道,青渐知道是茭白和姜汁煮的醒酒汤。原是楠儿早一步回来亲自熬了,热热的端上来,服侍她喝了,梳洗卸妆。忙活完,众人都歇下,青渐叫来刘嬷嬷、楠儿并桂枝。
“你可记得我初来时候说的话?”青渐朝着桂枝喝问,语声虽低尤厉。
桂枝身子一抖,跪了下去。
“你都做了些什么,趁早儿的交待干净!”楠儿气性大,便咄咄着逼问。
“奴婢,奴婢……”
桂枝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扶桑忽冲进来禀报:“娘娘,瑞云殿不好了!”
注:本回节选部分昆曲《琵琶记》戏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