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宫复宠后,别人尚可,唯丽妃极其忿忿,绞尽脑汁的利用皇子牵绊刘骆。贺兰燕对之嗤笑:“你那个法子也就管用一两回,久了,皇上也就麻痹了。”
“皇后娘娘,那您可有什么好法子?”
“之前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就拿她无法,本宫又怎越的过去?”贺兰燕气极无奈,“就连上次的——”说着觉得不妥,又放低了声音,“也不是不了了之了么?”
“就是!八成陆玉婵那个贱婢下毒的事也少不了她,皇上真正偏心。”
“只有盯紧了她的错处。”
“她还有什么错是皇上不能容的?”
贺兰燕心里一动:“你倒是提醒我了。”便将罗聿的事大致说与丽妃听。
丽妃因笑她:“都死了的人,难不成还翻旧账?”
“他死了,自然还有别人。”
“别人?”
贺兰燕点点头,眼中的寒意森森。
初春嫩寒,也是破冰融雪、梅蕊竞香的时节。青渐是极爱梅花的,自不肯错过,一行赏玩一行将地上的落英拾起装进一个绣花袋子里。楠儿、扶桑跟在后面也是如此,时而二人为着哪株梅花更好看之类的拌上几句嘴。青渐听了摇头轻笑,抬眼时,梅园一角有处活水通向月门外,上有假山嶙峋、苔痕苍老,古拙中带着浑然天成。信步走近前去,水流上落着几瓣殷粉随波飘荡,煞是可爱,便低头盯着落花移步跟着流水行去。一双滚银边的鲤纹皂靴出现在眼前。青渐忙止了步。
“姐姐?”刘骥目光里欣喜莫名。早间皇后娘娘传他进宫时就报着侥幸,希冀能见着一面,如今真个见着竟是恍惚不知所以。他看向她的眼眉,似是比从前略略丰腴了些,气色虽好,只是遮掩不住的寥落,想在深宫之中,即使再得宠也是寂寞的吧。
青渐不意在后宫遇到他,也是一愣,看他神情颇是意外,知道必不是特意来寻她的,因问:“骥儿如何进了宫?是阿骆召你了?”
刘骥听得那句“阿骆”心酸无比,忍着伤怀淡笑:“不是,是皇后娘娘。”
“哦。”青渐应了声,顿时觉着接不下话去。从前在白马寺的时候总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而今却一下子拉开了距离。是为着上次在宫外的那些话还是时光的变迁,不得而知。
“姐姐可好?”刘骥明知她必说好,终是忍不下一问。
“好。”她轻轻吐出的一字,如同稀薄的墨汁落在宣纸上渐渐洇开。
“娘娘。”身后楠儿和扶桑跟了过来,见着刘骥忙又行礼,“乐王万安。”
刘骥见人来,自讪讪的收起面上的关切,拱手道:“小王先行告退。”
青渐福了福,忽叫住他:“之前王爷送的那套茶具甚好,改日当与王爷同品。”
刘骥一笑,她也是有心的,纵然不是男女之情。隧道声“甚好”,足下轻快的去了。
且说刘骥去了雍和宫,不过是闲话家常。贺兰燕早早的就派人监视了他的行踪,知他见过青渐,晓得有门,笑道:“都说乐王丹青好,本宫想着怎么着也得弄上一幅鉴赏鉴赏,恰恰下个月便是本宫的外祖父大寿,王爷可否挥毫,好让本宫借花献佛?”
刘骥不疑有他,遵令而去。三日后持画复进宫中。贺兰燕对画并不大通,胡乱赞了一番,命人收起,曰:“既然你帮本宫这么大一个忙,本宫自不能不谢你。皇上赐了本宫的新茶,并御膳房的点心,还望王爷挪步到花园赏用。”
刘骥不好辞,在怡芳的引领下去了花园之中的旖旎亭。不多会,竟然见青渐姗姗前来。二人照面俱是一愣。
“骥儿?”青渐是听了皇上身边传事小太监小喜子的话,说是皇上在花园候着,这会见着刘骥在,以为是刘骆刻意的安排。
刘骥哪里知道这番,见着她心里欢喜不迭:“正好这里有好茶,姐姐最是懂的,可以指教一二了。”
青渐坐下执起石桌上那把飞天壶慢慢倾倒,茶汤灿灿如琉璃,落在素胚描彩瓷盅里,益发得盈盈生辉。她细观那茶叶:条真匀齐,白毫如羽,在杯中三起三落,蔚成趣观,隧言:“此是上贡的‘君山银针’,也名‘白鹤茶’、‘黄翎毛’,宫里管它叫‘尖茶’。采摘茶叶的时间只能在清明前后十日内,雨天、风霜天、虫伤、细瘦、弯曲、空心、茶芽开口、茶芽发紫、不合尺寸等皆不可采。正所谓‘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
刘骥本未细听,只顾看着她入神,忽听她念出句诗来,不禁脱口赞了声“好”。
青渐掩口扑哧一笑:“你只管乱赞,这可是前人的诗句。”
他面上微红,醒过神来辩道:“我赞的是姐姐的妙评。”
青渐一时想起从前在白马寺的种种,笑拈起一块核桃酥塞他嘴里:“还不改了从前油嘴滑舌的调调!”
这边笑闹的情形远远落在刘骆眼里,直是刺目。
“皇上驾到——”小喜子一声吆喝,惊了亭中的二人。
青渐慌肃色站定,刘骆也连忙取下口中的核桃酥,袖在身后,一边恭谨有礼:“参见皇兄。”
“皇上万福。”青渐说着低低的福下去。
刘骆抹下面上的不快,大笑:“好好的干嘛像见着虎狼一样?是朕扰了你们的雅兴?”
“皇兄来的正好,方才姐——娘娘品评君山银针,妙语连珠,臣弟受益匪浅。”
“哦?”刘骆看向青渐,眼里意味深长。
注:“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一句,出自今人《百茶联》,谬引,不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