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云殿里,丽妃哭得如雨打芭蕉,刘骆面上表情莫定。刚刚出了厌胜之说,又来中毒事件,后宫之间的斗争倾轧看来竟比前朝还要鲜血淋漓。负责肃查中毒事件的内监将所有饮食起居凡有疑者一一查过,最后在一盘糕点中验出了异样来。
“这不是朝露宫送来的么?”无双惊道。
刘骆心一拎,又是朝露宫!怎么人人都打她的主意?
无痕看了一眼,回说:“奴婢记得是陆婕妤的回礼。”
还好,不是她。刘骆稍稍心定。
见皇上没有表示,丽妃很不甘心,娇泪满目,拉着刘骆的胳膊晃道:“皇上要为妾做主啊!瑞云殿必定是嫉妒妾身,妄图谋害皇上的龙裔才会……”
“好了!”刘骆不悦的打断,看她被吓到又稍稍不忍,软声劝慰,“你这不是没事么?好生养着,朕查清楚必当给你个交代。”
丽妃听他意思是要走,百般纠缠,刘骆哪里肯留,终是去了。不多会,御驾至朝露宫。此时天刚破晓,青渐本没睡踏实,听到动静也起了身。出去一看,刘骆正坐在东边屋里问话,神情很是不好,陆婕妤则泪眼婆娑的跪在地上。
青渐心下有数,进去福了福:“皇上怎的一早就来了?”
刘骆极不愿她掺和进来,烦燥不已:“你不去歇着,过来做何?”
“妹妹是我朝露宫中的人,出了什么差池,妾怎可不问?”
刘骆不语,眼带怨怒,心言:你还真不知死活,上次若不是朕极力维护你,你哪还有命在?此刻不说避嫌,竟还冒头上来送死,你是要气死我么?!
青渐对上他的眼神,灼灼相看,心言:我不是想维护她,我只想你知道这些风风雨雨到底是谁在背后挑唆指使,我不想将来死的不明不白!
二人对视无语却恰恰误会彼此心意,各存了气恼,暗蕴于内。
陆婕妤见青渐出面,燃起一丝希冀,跪哭:“皇上,妾是清白的,不信你可问姐姐。”
刘骆火在心头,见她扯上青渐,怒斥:“还敢狡辩!你自己都说点心是亲做亲送了去的,不是你还有谁?”
陆婕妤摇头泣下,知道皇上必不肯信,再不辩解,暗自思量身后之事,唯求可以保全全家。青渐因前番的事不大喜她,但看出事情绝非如此简单,若然此罪坐实,陆婕妤定难逃重责,轻则打入冷宫,重则赐死了事,到底不忍。再三权衡后出言:“若说点心一事,妾也有份参与。”
刘骆脸色咻忽变得难看,恨意满满,齿缝中蹦出一句:“你再说一次?”
“陆婕妤做的茯苓饼是从我这里拿的馅料,若是有什么,我也脱不了干系。”
心如同瓷瓶瞬息裂出道道痕迹,刘骆的眉堆在一处不住点头,咬了咬下唇缓缓吐出几字:“你是疯了。”
“妾没有。”
“来人,传胡太医给珍嫔诊治!”刘骆喝令,自酎了一回,下旨曰,“查,陆氏婕妤,嫉妒后宫嫔妃,暗中下毒,着,打入冷宫。”
“皇上!”青渐急上前拉住刘骆衣袖,“三思啊。”
刘骆哂然一笑,抹开她的手:“朕从前也听你说过这一句。只是朕的决定,无人可改!”
见无法挽回,青渐心里不知怎的极为难过,淡淡退后一步,看了看他,终将原本犹豫的话语说出:“妾有事禀,妾疑心当日有人在碎玉阁动了手脚致使妾小产,而那个人正是丽妃。”
冷不丁听到这话,刘骆甚是惊骇,见她神色不似有假,定身问:“你如何知道是她?”
“妾着人查看过,做手脚的人虽是精心布局,仍然有蛛丝马迹在。”青渐言毕唤声“楠儿”,楠儿早闻得里面不对,因无宣,一直在外候着,听了喊立刻进来。
“那日的证物可还在?”青渐问。
楠儿回道:“奴婢这就去取。”一时用帕子托了来,是一颗豌豆大小的玉珠,色深碧有孔,似是从某种首饰上拆出的。虽说平常,却也极容易辨出来路。刘骆捏在手中回想了一遍,这种大小的东陵玉珠宫中该是不多,若论成串的大约也只赏了位份高的几处。
“那日慌乱之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娘娘身上,奴婢本也没发现什么,后来娘娘醒了着奴婢去当日现场仔细寻了一回,才在角落发现此物。”怕刘骆不信,楠儿又补充几句。
一直不说话的陆婕妤忽想起什么似的:“正是了,妾当日脚底一滑,似是有圆润之物,只当时着急姐姐并未细究。”
“如何今日才说?!”刘骆叹,表面上斥的是陆婕妤,其实更是恨她——她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再事事和他坦言。而今为了保一个不相干的人,反把这些拿来压制他。所有的隔阂像蛛网落尘一般日益深厚,拂之不去。思量许久,刘骆改了旨意,贬陆婕妤去濯洗房。下完旨意,他连再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大步走出朝露宫。
“我知道不是你,委屈你了。”青渐扶起陆婕妤不无惋惜道。
陆婕妤笑泪:“这已经是最好的了,多谢姐姐几番相护。姐姐的恩,妹无以为报。妹妹小字,玉婵,日后娘娘唤我小婵即可。”
青渐此刻方知晓她的名姓,陆玉婵,如玉温润而泽,如心祈愿婵娟。多美的名字,却是如此凄凉的下场。不过比起冷宫,濯洗房真是好上千倍,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