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丽妃孕已六甲,各宫虽得宠幸却是迟迟无信,明里暗里的嫉妒不由多了起来。这日闲下,丽妃向贺兰燕抱怨:“可气那些人眼馋我,却不晓得我这里的艰辛。”
忍住妒意,贺兰燕笑容满靥:“艰辛是自然,你若诞下皇子,除了本宫之外,怕就是后宫第一人了。”
“娘娘宽心是好,咱们皇上那个心性您还不知?此刻是怄气着恼,真正她有个什么,还不是急的猴似的。”
贺兰燕收回笑意,露出痛恨的颜色:“你不说本宫也清楚,只是她如今称病缩于人后,想动她亦是万难。”
“难?”丽妃笑拈起一颗酸梅,“妾到是觉得并非难事。”
“哦?”
于是丽妃悄上前附耳献计。贺兰燕皱眉云:“此事乃宫中大忌,弄的不好就会丢了性命。”
“险是险了些,但娘娘是中宫,又何须怕?届时只要妾咬定是她所为,立证娘娘清白,皇上也无可奈何。”
虽恐事有不测,嫉妒之心还是占了上风,贺兰燕终于同意丽妃所言。二人打定主意,又细细谋划一番方散。
时至八月,皇后诞辰,按例庆宴。外至朝野,内至各宫,均奉承巴结,贺兰燕一时收礼收到手软。然,最让她高兴的并非此事,而是在今日她将实施除掉心头刺的大计——且就在众目睽睽下,看他如何能回护,看她又如何自保。
懒的去奉承,青渐遣了人去送礼,冷清清的待在朝露宫。楠儿瞧她这般,轻怨:“再这么着,朝露宫便成了冷宫。”
青渐暗自好笑:冷宫?也对,无恩无宠之地,再食金馔玉可不就是牢狱么?只是别人是怕入冷宫,而自个是心甘情愿的。
见她不哀反笑,楠儿心下叹,莫不是娘娘情思忧伤,逆了魂吧。悄悄唤小元子去请胡太医过来瞧瞧。胡太医少时过来,青渐怔道:并未传唤。
胡太医说既然来了便请一脉,隧搭上她的腕,一边劝:“娘娘虽无大恙,到底还年轻,时日仍长,如此花年难道就轻葬在这后宫深院?”
“我自个的身子自个知道。于子嗣上,我今生恐再无希望。于情爱上,我若不断,其后必乱。”叹一阵,见无旁人又低云,“无论如何请胡太医替我保密。”
“娘娘又是何苦?独自忍着痛楚……”胡太医声渐弱去,尤为不忍。
“疼痛则可以记得从前的种种,尚有一丝存续之念,若痛不复,此身离去也不远矣。”
这边凄凄伤神,那边宴饮正欢。宴过半,贺兰燕给身边人使了眼色后即装出痛苦万状的表情,一时还口吐鲜血。帝虽不喜她,却也吃惊,急传胡太医。未料太医署人禀报说胡太医去了朝露宫,只得先命其他太医查看。太医诊断后愁眉不展,曰:不识病因。
贺兰燕哀哀恹恹,似是气息将绝状:“妾恐不能再伴皇上左右了。”
丽妃见火候已到,隧出:“妾觉得此像实在异常,常闻人言,若医不可识之症,非魇即厌。妾观姐姐相,身贵为后,轻易不得妖邪近身,断是厌胜之术无疑。”
众闻“厌胜”二字皆惊,始于前朝起便为禁令,如在宫中见获,乃是必死之罪。何人敢如此大胆,对皇后施加?帝目光巡视众下,似是想在其中找出罪魁。丽妃谏以搜查各宫,帝微虑,点头允。稍过片刻搜至朝露宫,竟从青渐房内的柜中翻出一个写了皇后庚字的布偶,上面布满银针。
刘骆自是不信,可罪证起获,恐难堵悠悠之口,见胡太医在,问道:“尔在此做甚?”
胡太医哪料到突发这等事,慌跪:“禀皇上,臣闻娘娘染疾,特来诊视。”
刘骆眉峰一跳,喝问:“珍嫔所染何疾?”同时借着这一问近前,以只有他二人可闻之声道,“帮朕。”
胡太医心口一懔,忽明白皇上何意,定神答:“皇上恕罪,臣方才诊断出娘娘患有离魂之症。”
“离魂?”刘骆唇角弯出极难察觉的笑——好你个胡中正(胡太医名),居然想出如此妙疾,朕都不得不夸你有才!
胡中正瞥见皇上默许,只好跟着演戏,煞有其事的说:“所谓离魂,乃神情不宁,感觉虚幻之证。肝藏魂,如因肝虚邪袭,便会意识参差,或有癫狂、丧失常性的可能。宜滋补肝肾、养血安神,用摄魂汤调养。”
“也就是说珍嫔因患病可导致行为不受本意所控?”
“正是。”
刘骆见胡太医与自己配合的天衣无缝,喜而安心,面上含怒:“传朕旨意,即日起珍嫔禁足朝露宫,直至病愈!”
众人散去,青渐自惊:这是何时身边居然出了小人,还不自知!思去想来只有楠儿和刘嬷嬷是可靠的,唤了她两个吩咐留心,暗中查访。
过了半月,正是中秋,各宫有习俗,位高者赐珍玩之物,位份低者以饮馔回礼。回礼之食多是糕点、羹汤之类。青渐为着禁足本就不得出门,隧将这些都交给下人打点。这夜夜半,宫中喧闹,未几传出瑞云殿中毒之事。青渐本在梳头,一下扯断几缕,浑身下意识的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