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皇上,刺客在此。”仲夏将那人押了上殿。
刘骆伤的不算太重,回宫处理好伤口稍事休息后便令人带上刺客,亲自审讯:“为何要刺杀朕?你受何人指使?”
刺客长笑:“我杀的是祸国妖孽,应的是天下民心!”
“简直一派胡言!朕宠婕妤并非不问国事,尔等刁民听信传言,诽谤后宫,愚昧至极!念你初犯又是受人挑唆,只须交待出主谋,朕尚可饶你不死。”
“哈哈哈哈哈,刘骆,你的死期不远矣。若你还有一丝清明,便当除了那妖女,否则来日如我辈者何止万千?”
“大胆!竟敢直呼皇上名号!”仲夏出言斥责。
“既然我敢行刺,不成功便成仁。”
刘骆脸色难看极了,怒曰:“交与刑部!若再拒招,处以车裂之刑!”
华阳殿。
太皇太后半卧在榻上,身侧站着贺兰燕,底下低头跪着坠儿。四下里,静得听得到呼吸声。
太皇太后咳了两声,道:“哀家几日不松快,你就整出这许多幺蛾子来!当真以为哀家老了就管不到后宫了?咳、咳……”
“太皇太后您保重玉体啊。”贺兰燕假意上前抚着她的后背。
太皇太后定了定气,反责备起贺兰燕来:“你这贵妃是怎么当的?!后宫之中出了这样的妖孽你也能等闲瞧着?今儿个竟伤到皇上龙体,明儿个是不是要毁掉我天朝百年基业?!”说着又一阵咳嗽。
坠儿跪在地上双膝发麻,两耳嗡嗡,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呆呆的盯着太皇太后床头垂挂下的一只紫檀雕花嵌银粉香球。心里想的是医经上的一句:丹砂、青空、轻粉忌一切血。不知怎的,她隐约觉出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等她回过神时,脸上火辣辣的,竟是挨了一巴掌。
她愣愣的看着挥掌之人——贺兰燕,贺兰燕被她看得发憷,心虚不已:“你看什么看,本宫是奉太皇太后的懿旨,你不守女诫,迷惑圣上,令龙体折损,只罚你掌掴已经算是轻的了。”眼见又是一掌掴下。
“住手!”
坠儿还未及回头,刘骆便走到跟前一把将她拉起,揽在怀中,向贺兰燕逼视道:“你敢再动她一分试试?”
贺兰燕脸色铁青,气怒妒恨怨惧夹杂,只拿眼瞪着坠儿。
“是哀家让她动的手。”太皇太后自床上挣扎着坐起,“你是不是要忤逆哀家的意思?”
“孙儿不敢。”
“不敢?哀家病了这些日子,你竟狠心不来看一眼!你,你……”说着气得嗽不成声。
“太皇太后身体违和,自当保重,何必操心后宫小事?您好生养着,孙儿先行告退。”刘骆毫无表情的说完,小心翼翼搀着坠儿出了华阳殿。
太皇太后被气得痰迷昏厥,李嬷嬷和贺兰燕忙忙着唤太医,再顾不上其他。
这边刘骆送坠儿回朝露宫,坠儿坐下眼泪滚滚:“皇上如何这样狠心?”
刘骆一惊,问:“你是怎了?怪我来迟让你受委屈了?”
坠儿轻摇首,眼中哀伤莫名:“她可是您嫡亲祖母啊!”
刘骆迟疑片刻,问:“你怎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纵然她不喜欢我,几次三番想致我于死地,却全都是为了你。”
“我只知她让我几度险些失去你!”
“阿骆,我不愿见你手染血腥。何况是你的亲人。日后你定会后悔。”坠儿满眼痛楚。
刘骆捧起她的脸,轻轻拭去泪痕,心如刀绞:“我答应你,都听你的。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伤心流泪。你哭得我心都乱了!”
坠儿点头,依在他怀中。阿骆,若你不是皇上,我不是坠儿,该多好。
太熙三年八月十五,中秋夜,帝宴众臣。扶桑替坠儿梳了飞仙髻,眉心妆点海棠花样,换上一身霓彩珍珠舞衣并绒尖薄底撒花绣鞋,臂上宫绦腕带飘若出尘。
“娘娘这样扮起真似仙女下凡。”扶桑赞不绝口。
“生疏了许久,但愿还能舞得出手。”坠儿自语,又对镜检视了一遍,方道,“走罢,别让皇上久等了。”
刘骆在坐上等了半日,不见坠儿来,心焦着暗催李德才去询问。
李德才偷笑毕,正色道:“娘娘吩咐了,有惊喜给皇上,只请皇上耐心一等。”
刘骆还想问个究竟,底下乐师已将乐奏起。众舞姬鱼贯而出,刘骆并无心思去看,只翘首张望。
“皇上,你看。”李德才生怕皇上错过了好戏,忙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刘骆随便的一眼看去,眼神竟挪不开了。团红簇锦的中央,一抹翠色明艳动人,背影身姿竟和她一般再无二致。恰是素手柔荑兮,仙腕如鹤,身姿轻灵兮,窈窕若柳。随着音律的流转,人影舞动,终于转过面来。阿渐!他心口猛跳,早先他还心存着少许不确定,总间或害怕自己是错爱了人,当下他全然不再疑虑。那眼神、动作,举手投足间无不是她的影子,轻灵、脱俗、悠然、婉约——尽管她从未在他面前舞蹈过,可他闭上眼便似能看见她和着他的笛声翩然的样子。
乐曲越来越快,她的动作也随之变得更加矫捷,时而清泉潺潺,时而暮烟袅袅,时而临风飒飒,时而暗香绰绰。长袖与腕带在她的调弄下腾起云层千片、旋开奇葩朵朵。她竭尽全力的旋转着、伸展着、舞动着,浑身每一处自由收放。这是她最美的一夜,为他留下的记忆。她们终究是不能长相厮守,那么就花开酴醾罢。
曲终,鼓点收,她一个飞跃,当空弹起,双袖舞出一朵并蒂莲花来,缓缓落在当中的红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