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坠儿将歇了几日,一来有内功底子,二来有皇上御赐的灵药,好得七七八八了。这日归了御书房去当值,宋嬷嬷笑迎:“姑娘受累了。”
“劳您挂记,多谢当日救命之恩。”坠儿说着一拜。
宋嬷嬷忙拦:“可别。”边四下看看无人道,“被太后知道,奴这条老命也就到头了。”
坠儿扑哧笑问:“那您当时可没想着这么些?”
“姑娘,不是奴夸口,我们老混宫中的,多少也掂量的出来。您这面相可是大贵之相。”宋嬷嬷笑意盈盈拍着她的手道,“姑娘莫急,好事将近。”
“承您吉言,少挨些板子就是好事了。”说完自个也笑了。
“都笑什么呢?”太监总管李德才走了进来,笑意满面,“皇上今儿个不得空,让我来说一声,坠儿姑娘才好,无事便去歇着,不要劳累了。”
坠儿闻听不由生出些落寞,面上笑说:“倒是皇上体恤我们呢。”
“可不是。”李德才悄向她低语,“皇上说了,今晚戌时让你在御花园等他。”
坠儿咻的红了脸。暗自琢磨:这皇上搞哪一出啊?半夜不睡觉,玩私会?难不成要告白?
“记着,别忘咯!”李德才又重重嘱了一回,方背了手笑呵呵的出去了。
宋嬷嬷瞧着情形猜出几分,揶揄道:“怎样,被我说着了吧?”
“您老也会拿我作笑柄了。”坠儿羞着跑开去整理书案。
戌时。御花园。
坠儿特意挑了件不点眼的衣服,悄悄的溜了去。白日里不得到的地方,在夜色下显得更加神秘。园里的一些夜间盛开的花卉正暗吐幽芳,嗅去令人神怡。她欢快的在园中转了几个圈,尔后来到临水的小榭,挑了块石头坐下等他。因着无聊,捡起落英掷向水中,落英轻浮、水影悠悠,倒映着她的面容。看着自己的模样,仿佛比从前清减了少许,她眉间的笑也淡了下去。不可以付出真心,她对自己说,在这样的皇宫中本就是尔虞我诈、艰险万分,何况她是来杀他的。那些旖旎心事随着这个念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伤。
水中忽多出个人影,她惊回首,对上他的双眼,心,止不住的怦然。
“等了许久?”刘骆问,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爱意深深的浸透到她眸中。
“皇上。”她躬身欲行礼,被他拉起,手也被他紧紧的握着。
“阿渐。”刘骆轻唤。
“皇上,您认错人了。”坠儿想挣脱他的手。
“不会。我早该认出你!”
“奴婢真的不是。”
“朕说你是,你就是!”刘骆激动之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要这么残忍,不要折磨我,不要否认,你就是阿渐,我不会认错。”若非他让仲夏去证实她的身份,他也不会如此肯定。范太史根本没有什么第三个庶出的女儿,那么她,一定不会是别人。
坠儿被他这样一说,竟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道:“皇上,就算奴婢是,奴婢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但你一定会记起的,我们曾经历经那么多,那么难才有今天。”之前不能证实她是青渐,他尚且还能自持,现在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如何能淡定下去。
坠儿苦笑:现下还需要邀宠么?他越是对自己这样好,她怕她就越难下手。唯有速战速决,在她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之前。想到此,她假意软语央道:“皇上,事出突然,请您容奴婢想想。”
刘骆长舒一口气,不舍的放开她,抿唇点头,神色极其认真:“好,我等你。多久都会等下去。”
坠儿的心像被什么狠狠蛰了一下,没由来的痛了开来。古人言,情深则不寿,当真没错。便是此刻自己动手,恐怕他也不会躲,但是她要想个万全之策,好让自己全身而退。
次日御书房里,二人相遇,皇帝倒还犹可,坠儿却尴尬的不行,心乱之下不小心翻了茶盏。
“奴婢该死!”她慌跪求饶。
刘骆笑了笑,扶她起来:“不过是碗茶,何须紧张?重新倒了就是。”
坠儿忙收拾了要去换上一盏,他拉住她衣摆,眼角含笑,低低问:“想的如何了?朕可等着你答复呢。”
底下李德才见他二人说体己话,识相的背过身去,装作未闻。
坠儿看在眼底,急拽回衣衫,口中敷衍:“奴婢去去就来。”
待入了茶房,坠儿向宋嬷嬷借口道:“不知怎的有些腹痛,想是昨夜招了风,还请嬷嬷帮我顶一会,我去去就来。”
宋嬷嬷知道缘由,取笑她:“你今儿腹痛,明儿也腹痛不成。”
“好嬷嬷,就今儿一遭。您就疼我一回罢。”
“好好好,就这一遭。明儿个就是浑身痛也不许你告假。”
外面刘骆等茶半日不来,让李德才去催,却见宋嬷嬷亲自端了来,怪道:“坠儿呢?”
“回皇上,坠儿有些不适,才告了半日假。”
“她,怎了?”刘骆泛出焦虑之色。
宋嬷嬷笑云:“说是昨夜受了寒,并无大碍,请皇上放心。”
刘骆会意,面上红了起来,讪讪道:“知道了。”想起昨晚之事,又出神傻笑了一回。
之后几日,刘骆天天问上一遍,坠儿每每用言语搪塞着,外人看来倒像是打情骂俏。刘骆也自得其乐,极爱看她娇羞的窘样。
转眼,六月十八,太皇太后大寿,阖宫上下忙成一团,处处洋溢着喜庆。为着御膳房忙不过来,故从各处调了人手,坠儿亦被派去打杂。她心下暗动,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是日,她悄悄于无人处放飞了谷主的鸠儿,在那传信的竹筒里留下了字条:刻日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