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儿在御书房早闻皇上未曾上朝之事,听得被传,硬着头皮前来。
“大胆奴婢!居然敢惑乱后宫,令皇上宿醉耽误早朝!”太皇太后脸板着,根本不由她辩解即喝令,“拉出去,杖责五十!”
向来宫女责罚多是掌嘴、罚跪、打手心之类,便是杖责也最多二十,这五十杖下去,半条命也没了,众人可见得太皇太后是真的动怒了。一边早有小太监置放好条凳,持着儿臂粗的棍子在外候着了。坠儿被拖出去押在凳子上,暗自运了内力以减轻痛楚,虽是不惧,却隐隐抱着些希冀。他会来么?恍惚间,曾几何时她也这样盼望过。
李嬷嬷代太皇太后监督,令下:“行刑——”棍子一下一下的打了上去。
那些太监都是有眼色的,前一阵子皇上还为着这个小宫女大费周章,眼下便是太皇太后的御旨也不敢下手太重,唯恐皇上秋后算账平白连带着自己,故而几杖下去坠儿只觉着微微有些痛,倒还可忍受。
太皇太后听出不对,更来火,怒命:“不许做假,给哀家下劲打,有什么由哀家一律承担!”
行刑的太监听了吓得不得不使出十分力气来,只三五下便见了血,坠儿心恨道:你要折挫我无非是想听我哀嚎,偏不隧了你的愿,因此咬紧牙关愣是一声不吭。
那头御书房的宋嬷嬷见坠儿被带走,忙叫小丫头去给皇上报信,哪知皇上宿醉还未醒,那些太监哪敢惊扰,只得在外头候着。一时刘骆醒来,这才传唤了,一听,连衣冠亦不及整齐便往华阳殿来。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
“皇上驾到——”
院子里一众奴才见着怒色满面脚步匆匆的皇上,呼拉拉跪了下去。彼时坠儿趴在那,额上满是汗水,身后一片鲜红,触目惊心。刘骆痛极,对上她的眸子,微微一点头,却未上前,而是快步走进殿内。
“给太皇太后请安!”
“皇上今儿个身体不适,倒记得给哀家请安。”
“朕难得抱恙,不想就殃及无辜。”刘骆面色严峻,言辞哀凄,“皇祖母,您是念佛之人,如何能下得如此狠心?!”
“皇上,哀家早说过,身在帝王家便有许多无可奈何。你越是想保护的人,就越是会害了她。”
“皇祖母,孙儿求您了。”刘骆半跪道,“自她去后,孙儿从未想过儿女私情,她不过是个无关之人,何苦造孽、招人诟病?”
“皇上快起来,哀家可受不起。”
刘骆起身,面若冰霜:“若她有什么,朕便当不得这个皇帝了。”言讫大步出门。
太皇太后被他一语噎到,气得不轻,坐在那半天说不出话。外面太监宫女有眼色的忙忙抬了坠儿回去疗伤,刘骆则跟在身侧,关切之至。
雍和宫里听到这一出,又是气又是乐,气的是皇上还真在意了那丫头,乐的是总算给她吃了些苦头。
“娘娘,这回皇上要是心软了,该不会封她位份了吧?”怡芳多嘴问道。
“乌鸦嘴!千万别被你说中。”贺兰燕一面喝斥,一面盘算,“现下太皇太后和咱们是站一条道上的,只要太皇太后不允,皇上也没奈何。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趁着皇上还没顾过来,先得好好核计核计,倘若被她得了势头,那就有如蚍蜉撼树,难上加难了。”
“娘娘的意思是……”
“先下手为强!”贺兰燕笑着拿起剪子将花盆中一朵含苞的芍药铰了下来,“而且,咱们还得置身事外。”她思虑了片刻,道,“你去请陆才人来,就说本宫邀她一同游园赏花。”
此季正是繁花似锦,御花园内争奇斗艳、芬芳一片。
贺兰燕扶着陆才人的手走在卵石小径间:“难得妹妹肯赏脸,在这宫中长日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娘娘说笑了。”
“今日之事你就不气么?”贺兰燕故意挑拨。
“妾只知好好侍奉皇上和各位姐姐,并不敢有怨。”
贺兰燕见她滴水不漏,冷眉笑说:“你是安分守己的人,可有的人却不是。顶着一张好模子,便狐媚谗惑,莫说本宫,就是太皇太后都看不下去了。”
二人走到凉亭坐下,陆才人替她斟了茶,自端起一杯道:“这些事都轮不到妹妹操心。”
“有道是百花齐放才是春,一枝独秀不是和谐之兆哇。”贺兰燕面色哀戚,叹,“本宫尚有一女,妹妹呢?难道便这样荒度青春,坐等白头?到老无依无靠?”
“娘娘何意,妾不明白。”
“妹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今日你我尚可袖手旁观,他日只会后悔没有早下定断!”贺兰燕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杀意是傻子都明白了。
陆才人避过她的目光,淡笑:“姐姐说了这半日不口渴么,看这茶都凉了。”说着自顾喝茶,用起点心。
贺兰燕见她不肯搭腔,亦不好再深言,不多时便散了。
怡芳见陆才人去了才道:“娘娘,这陆才人看来是指望不得。”
“也未必,她的性子在那儿,我不过是埋了一粒种,能不能发芽也得讲个时机。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寻机。反正这后宫之中从来少不了明争暗斗,没有她,还有别人。”贺兰燕暗自发狠,“你去叫蕴容、彩鸳还有小林子、小双子他们到各宫打探一下,看看她们背地里都是什么态度。本宫就不信没个出头的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