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燕听了怡芳如是回报,失落至极,重重的坐在椅上,哀道:“不该如此,便是要送到皇上跟前也应是本宫的功劳,她居然敢——”一时恨得将满桌子东西一古脑掀翻。
“娘娘,眼下如何是好?”
“快,咱们过去瞧瞧。得赶在她前头。”贺兰燕慌乱着说。
主仆二人赶着到了华阳殿。只见坠儿躺在太后常用的贵妃榻上,皇上太医正围成一圈。贺兰燕连忙扑上前去跪哭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刘骆厌恶的喝道:“你给我住口,好人也给你哭丧坏了!”
贺兰燕吓得不敢出声,自嘤嘤假哭。
“在你宫中好好的当差,怎就突然昏倒了?可见你并未善待下人,这次朕不与你追究,回宫去反省一月。若有下回,你就自去冷宫待着吧。”
反省一月?不就是禁足么?贺兰燕这回真的泪下求饶:“皇上,不是妾苛待于她,妾是想好好调教她,以备日后伺候皇上。怎奈她身子骨弱,经不得一点风寒,皇上,您就看在妾是一心为您的份上原谅妾身吧。”
刘骆嗤笑:“荣妃,你的那点子心思,朕岂会不知?”一面朗声下旨,“传朕旨意,即日起,坠儿改调御书房伺候。”
贺兰燕听了忧喜半掺,喜的是皇上居然没有封她名分,忧的是自此她离皇上更近,且动不得她了。
“怎么?爱妃对朕的旨意有所不满?”
“妾身不敢。”贺兰燕慌俯首。
“这里没你的事了,她也不是你宫里的人了,还不跪安?”
“是。”
刘骆看着她沮丧离去的背影,暗笑:荣妃啊荣妃,你这回倒是帮了朕,若非你,朕哪有由头将坠儿放在身边。朕真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坠儿醒来,见皇帝亲侍在侧,慌不迭要起来,刘骆按住她道:“别动。太医说你要养几日。”
“奴婢不敢,只有奴婢伺候皇上的份。”
“要伺候也得等你好了再说。朕已经把你调到御书房,你以后不用再受苦了。”
“谢皇上体恤。”坠儿颔首叩谢,眼里飘过一丝得手的诡谲之色。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三日后,坠儿身体复原,前往御书房报道。
“奴婢是新来的,叫坠儿,不知该做些什么,劳烦姑姑指教。”
掌事的宋姑姑点了她一眼,酸道:“早听说了姑娘的事,如今咱们可不敢劳动姑娘,指不准哪天就是后宫里的主子了。”
坠儿又好气又好笑,少不得软语相求,再塞了一锭银,宋姑姑才晴了脸子,笑:“难怪姑娘能有这造化,原是明事理的,日后啊前程万里,只到时别忘了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隧手把手教了她如何泡茶、递物,以及皇上日常的喜好等。
这边方教完,时辰也差不多到皇上该下朝了,宋姑姑便笑催:“还不出去伺候?”
坠儿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皇上大步走进,春风满面,神采俊逸非常,不觉脸微红了红,端了托盘慢慢挪到跟前,放下茶盅。皇上并不看她,但她能感觉到他眼角的余光扫在自己身上。刘骆端起盅子喝了一口,提笔去批折子,写了两字,乃命:“帮朕研墨。”
坠儿愣了一下,李德才在旁急得直使眼色。
“怎么?没听到朕的话?”刘骆抬头正视着她,见她气色红润,心下甚是安慰,嘴角的笑意浮了上来。
“奴婢遵旨。”坠儿醒过神,忙忙的上来研去。
因着近距离的关系,她身上的香气越发的散了出来,刘骆轻嗅着,她和阿渐是如此相似,却又是如此的不同。她没有她的傲气,但她有她的柔顺;她没有她的脱俗,但她有她的芬芳。他很想知道她是谁,却又不想知道,害怕她不是阿渐,又希望她是。那种纠结的情绪如秋雨缠绵,淅淅沥沥。
墨汁渐稠,坠儿放下墨锭,肃立于侧,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刘骆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将心思放到了奏折上。时光随着光影的推移悄悄的流逝,静的只闻呼吸声和心跳声。大殿里的龙涎香幽幽散开、弥漫,氤氲着暧昧不明的气息。
“皇上,该用膳了。”若非李德才提醒,这样静谧怕是难以被打破。
刘骆“哦”了一声,写完最后一笔,道:“什么时辰了?”
“堪堪过午。”
“你也不提,朕倒是忘了。”刘骆说着看了坠儿一眼,关切道,“不饿么?”
“皇上为国事劳心,奴婢哪里敢惊扰。”坠儿低眉顺眼的回答。
“那就罚你陪朕用膳。”刘骆笑着命道,“传膳。”
李德才亦笑传:“传膳——”
按常皇上日常用膳不是在太后宫中便是自己宫中,再不济也是妃嫔后宫或是花园,今番却是例外开在御书房。一遛烟的小桌子抬了进来,品字排开,菜色一道道上齐了。坠儿看了暗暗咋舌,六道小菜,分别是:酸角肉末、红油豆腐、水晶肴蹄、腌凤鹅脯、糖水蜜枣、豉油苦蕨。八道主菜乃是:枸杞蒸乳鸽、白果炒鱼肚、珍菌烩鹿筋、川椒煸江鲈、芙蓉盐焗虾、芋圆煲仔排、慈姑炖牛腩、百合酿南瓜。除此外更有山珍及名贵药材熬制的鱼翅、山鸡、白鳝、羊骨等四汤,炸麻卷、酥烧饼、香韭夹子、糯米团子四样点心,并豆沙蓉作的甜汤及时令水果,主食是金灿灿的粟米饭。
刘骆见她呆在那里,笑拉过她道:“来,你今儿个就给朕试菜。”
坠儿依言一手拿箸,一手执碗,按照他的指点一样样试起来。
“这个,还有这个,这个。”刘骆胡乱的指了一通,坠儿便跟着每样夹起些品尝。
“怎样?”刘骆问,笑意满面。
坠儿恍然,他这是要自己多吃些呢,不好意思的笑说:“回皇上,都很好。奴婢吃了这些都快撑着了,皇上不饿么?”
刘骆笑将她手中的碗拿过来:“真是饿了,就用你的碗筷救救急吧。”说着当真使她用过的餐具吃起来。
底下伺候用膳的太监急得想说什么,被太监总管李德才瞪了一眼,吓得把话缩了回去。膳毕,收拾妥当,歇了一盏茶功夫,康王来禀军务,刘骆便匆匆去了军机处。临行前吩咐道:“还有些折子,等晚间再来批。”言毕看了她一眼,意思是要坠儿等着他。坠儿诺着目送他离去,面上竟隐隐有些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