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这个人是谁?”
谷主冷眼冷声:“仇人。”
“这个人很坏么?”坠儿问,“他长的很英俊潇洒,不像是坏人啊。”
“看上去越是美的东西,越有可能是剧毒。”谷主又按了下墙壁上的花纹,收起那副画道,“以后你会见到和这个人很像的人,那就是你要对付的人。”
“谷主是要坠儿替你报仇?”
“没错。我救你、教你一切,不是没有代价的。记住,‘情’之一物灭人心智,永远都不要对任何人动情,哪怕是怜悯也不可以!”
“坠儿不明白。”
“你最好不明白,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好。”谷主吩咐她坐在石床上,传授起内功心法:“一元归心,双手朝乾,三花聚顶,四相如空,五内调息,六识收放,七窍凝神……”
教授完毕,坠儿额上微微沁汗,面色红润,精气神焕然一新。
谷主颔首道:“初学如此已是不易,你自己照我教的法门练习,十日之后再来看你。”
“又来?!”坠儿长叹。
此后的半年内,她不仅学习了内功、剑法、暗器、医术、琴艺、舞蹈、书画、占卜等等,更学会了千杯不醉的好本事。那些奇门杂学对于她来说轻而易举,似乎没有一样能难得倒她。当然,究根到底是她天性里有着一种不服输的性子,越是谷主说难以完成的,她却偏能做到,甚至比她预期的还要好。期间的艰辛亦是可以想象的,好在谷主调制着各种上好的药剂,无论是怎样的内伤外伤,假以时日都可以痊愈,甚至连之前的旧伤也平复如初。
“现在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终于有一天谷主如是说。
“那是不是我可以离开了?”坠儿隐隐雀跃着,在这个地方关禁闭关的都要发霉了。
“是。”谷主带着欣赏的笑容,“我会送你入宫。”
“啊?”坠儿眉皱得如同吃了苦瓜,“那种地方还不如这里呢。”
“你进过宫?”
“没有,可想一想都害怕,那种地方自古以来不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么?到时连死都不晓得是怎么死的。我不要去。”坠儿嘟嘴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这可由不得你。况且,你有我教的这些,应该足以应付。”
“难道谷主的仇人在宫里?”
“那个人已经死了。”
“啊?那还报什么仇?”
“若是他的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说他在黄泉之下会不会痛不欲生呢?”谷主说着眼里流露出带着恨的笑意。
坠儿看着谷主,颇为同情:“那个人会不会难过我不知道,不过看谷主你倒是日夜难安的样子。”
谷主眼红了红:“父债子偿,我活着就是为了看到他的子孙后代,不得好死!”
“你就这样恨他?他到底杀了你全家还是怎样欺负你了?”
“少言慎行。我不是教过你,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进了宫这个毛病要改掉!”谷主冷声斥道。
“哦。”坠儿嘟囔着,不服的撇撇嘴。
“下个月初五,宫里会送进秀女选拔,你无论如何都得入选。”谷主吩咐道,“这个你收好。如有事以墨迹印此佩传书与东门外彩云阁,我即刻便会前去。还有这个,你服下。”
坠儿接过谷主递来的翠玉小瓶,打开深嗅道:“好香啊。”
“这是我研制的‘千里追魂香’,服下后无论你在何处,我的灵鸠都会找到你。”
“谷主啊,可不可以商量一件事?”坠儿嬉皮笑道。
“何事?”
“若我帮你报了仇,你不会,杀了我吧?”坠儿小心的拿眼去觑她的神色,她对于谷主的性情还不甚了解,只觉得她喜怒无常。
谷主面色淡然:“自然不会。到时,你若还有命在,随你去哪我都不加阻拦。”
“一言为定!”坠儿知道谷主是很讲信用的,笑将那瓶“千里追魂香”一口饮尽。
太熙三年五月,各地选送秀女,坠儿亦在其中,经历几轮淘汰终于入得皇宫,只差殿选一关。按例是由皇帝、皇后以及尚宫教管嬷嬷共同选出。第一轮由尚宫教管嬷嬷通过考核择优,第二轮是帝后评判。因着皇帝无心选秀,后位空缺,故而一切从简,只得一轮。
一众女子被带到了院中,俱不敢抬头,坠儿悄悄瞥了一眼主考的韩尚宫,只见她四十来岁的样子,面容清淡,神色娴雅,眼角里藏着不易觉察的犀利,心下暗紧了紧——大凡这种厉害角色都不喜欢太聪明的人,自己一会是不是要稍微显得愚笨些才好?这边尚未打定主意,韩尚宫已开口训话,忙支耳细听。
但听她道:“各位都是几经挑选出来,将来是要伺候主子的人。不管曾经是名门秀媛也好,出自贫寒之家也罢,今日进得宫来就是奴婢的命。当然,你们之中有些人恐怕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想法。不过我先提醒着各位,能不能留下来,还得经过我的考察。再有,即便是留下来,也要安分守己,时时记着自己的身份,免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说着命人端了一溜托盘来,里面俱放着茶壶与茶杯。
“给主子斟茶递水是最基本的,你们挨个做给我看,我会依照你们的表现评判去留与否。”
于是一众女子轮流上前斟茶并递给韩尚宫,有的手法娴熟,有的稍稍笨拙,韩尚宫均不置可否,都接了茶。轮到坠儿时,她屏息轻执着茶壶,小心翼翼,见茶有七成满便收了手,恰恰不多不少,点滴未溅。当她端着茶盏递上前时,韩尚宫却并未接,目光狐疑的定在她的脸上。那茶盏是专用来训练宫女礼仪的,十分不隔热,水也是滚开的,坠儿手里端着只觉得越来越烫,奈何并无指示,端着茶的手停在半空中,心下也慌了起来。
韩尚宫轻叹了声:“好像。”
像什么?坠儿如坠雾里,直担心她再不接茶,自己就要烫出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