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骥儿。”青渐因将他当成弟弟般看待,并不避讳,故上前拉住他的手,笑道,“半年不见,愈发高了。”
“小王日盼夜盼,终是将姐姐盼回来了。”刘骥眼中笑泪,“早就知道姐姐非池中鱼,断不会游龙困浅滩,不知姐姐今后作何打算?”
刘嬷嬷因见青渐面露淡然之色,欲言又止,忙道:“郡主,奴婢去膳房让他们多加几个菜,让乐王爷也试试咱们的手艺。”
“既这样,楠儿你去取了棋子来,我和王爷好久未曾对弈了。”青渐吩咐道,又拉着刘骥笑曰,“我这里有的你府上必不缺,只单有处亭子是独独不错的,你且随我去看了便知。”
一时来到青渐所说的亭中,刘骥见得那亭上书了“真趣”二字,忙赞:“妙也!”再读那楹联道,“近水无声隔岸花,远山有色笼云霞。”
原来这亭子建在水边,清波碧葛,遥遥对着一岸的雪柳、芙蓉,素雅之至,极目眺去远山如画,红霞晕染,令人心旷神怡。
“最难得处是水流无声却能隔音,只这亭中说话再无旁人可闻。”青渐笑道,“再有就是这个。”一壁将中间的玉石桌子指与他看,乃以指轻按桌边机簧,中间立时陷下去,惹得刘骥咂舌称奇。
“若是天寒便可在此燃炉温酒,或煮上一锅热食,历久不凉,再好不过。”
“这样的机巧必是姐姐才想得到。”
“若论机巧,二妹青离更胜一筹,我这点子花样哪比的上。”说着又复原了桌子。
这边楠儿端了托盘走来,放下棋子并茶点,青渐只命她在亭外侯着。于是青渐执黑子,刘骥执白子,杀将开来。
“姐姐不打算见一见皇上?”棋局过半,刘骥放下一子试探道。
青渐眉蹙,似是在思考如何下棋又似在思考如何作答,半晌悠悠云:“往事已矣,何求更多?”她本是那般热切的盼望回来与之团聚,而今,他既没有召见她,亦没有派人传递片言只句,纵使满腔爱恋也被冻结成了冰。连她自己也不知此番回来是对,是错。
刘骥眼里露出一抹喜色,语调依旧平常:“如此说,姐姐是要慧剑斩情丝了?”
青渐又落一子,不着痕迹的转过话题:“你再不用心,我可要赢了。”
刘骥憨笑:“姐姐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是高招,小王甘拜下风。”
之后又下了两局,用过饭,直盘桓到近黄昏刘骥才依依不舍的拜别。
到晚间,卸下妆来,青渐坐着回想起白天刘骥的话,不由的神伤。对镜看去,容颜竟有些憔悴,暗叹华年易逝情不在。脑海里如走马灯似的跑过无数影像来,杨柳、罗聿、刘骆、拔野古加赞、默棘拉……因有感,隧铺了薛涛笺提笔书道:经年恍惚情不真,远事近人又何曾?归途不复,茜窗蒙尘。辜负相忆,泪红鸳梦。夜烛短去香渐冷,镜里花残月黯淡。休信盟誓,别后叹自身。
写完自念了一番,心酸不已,乃打开柜子,欲收进日常放诗信的匣子。眼神蓦然落在柜角——正是当初刘骆贺自已大婚的乌木匣。鬼使神差的拿了出来,颤抖着手打开。灯烛之下,那方白璧愈加透出华美的光泽。她小心捧起白璧摩挲着,那上面的吉祥雕花就像一个笑话般刺得她心口生疼——百年好合?她和罗聿么?忽眉间一动,手指触及到白璧背面的纹理,忙翻转过来,看时果真有一圈细密的花样,此前竟未察觉。细看时却仿佛不单单是花纹,再一辩认,和自己所识得的回纥文竟有相似——赫然是“骆渐白首同心”六个字。那泪便如雨珠簌簌而落。
次日晨起,宫中传旨,荣贵妃召见。青渐不敢马虎,忙忙的梳妆随来人进宫,因着口谕,亦不曾带刘嬷嬷和楠儿。待到了雍和宫,只见贺兰燕华服艳冠、傲然端坐在上位,虽不喜她为人,亦只得行礼。
“知道本宫召你来所为何事?”
“青渐愚钝,不敢妄自猜测。”
贺兰燕隧屏退众人,自座上起身,忽跪到青渐脚下哀求:“还请郡主救救皇上!”
青渐哪里料到这般,慌忙扶起:“这怎么敢当?娘娘快请起。”
“你若不应,本宫便长跪不起。”
“娘娘,您先起来说话。”
贺兰燕这才扶着她的手站起,泪道:“皇上登基不久,人心不稳。近日来家父每言豫王暗自招兵买马、勾结重臣,大有反叛之心,奈何皇上顾念血脉情深,只是不信,家父屡屡进言亦无果。眼下若再不动手,只怕后患无穷,到时便要——便要玉石俱焚了。”
青渐自心下大骇:“永寿又如何能帮的上什么?”
“妹妹若然有心,本宫从旁筹谋,断可使那逆贼束手就擒。”
“娘娘有何高见?”
贺兰燕暗笑,面上不动声色:“只此计要烦请妹妹深入虎穴,不知妹妹肯也不肯?”隧附耳将早已计划好的谋略说了一遍。见青渐神色犹豫不定,又道:“妹妹不信我,难道还不信皇上的心意么?只要妹妹放出暗号,本宫必会带皇上前来拿下此人,妹妹乃立大功一件,又救本宫和皇上于水火,莫说是赏赐,便是封妃也不在话下。”
青渐自是不看中名位,但听得贺兰燕一番话不像有假,直不忍陷刘骆于危机,再三思量之后点头应道:“永寿自当尽力。”